前面的吉普已經滑出去一段路了,駕駛位上的宋霖還盯着後視鏡看,顧向東沒好氣地踢了一腳座椅靠背。
“看什麼呢!”語氣不愉。
宋霖調整了一下坐姿,打燃了火,又瞄了一眼後視鏡。
孤兒院門口的兩人像是說完了話,進去了。
“還看!”顧向東又是一腳。
宋霖:“……顧團,那個少夫人好像進去了。”
顧向東眸光一暗,“她去哪兒關我屁事,開你的車!”
宋霖默默砸吧下嘴,喃喃道:“那還真是怪了,要是以前,一準兒已經纏上來了。”
他說得小聲,顧向東卻聽了個十足十,忍不住也回頭望了一眼,門口空蕩蕩的,果然已經沒了人。
宋霖已經看到了他的動作,於是說道:“對吧,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少夫人看到你沒有貼上來的。”
然後又問:“難道她是真的失憶,把你給忘了?”
顧向東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朝着座椅又是一腳,低吼:“不能開滾蛋!”
“走走走,馬上就走!”一腳油門,卡宴轟鳴而去。
安靜不過五秒,宋霖的聲音又響起:“其實忘了你挺好,忘了你,要簽字就容易了。”
顧向東清冷的聲音立刻接上,“你把離婚協議整理一下,今天晚上就讓她簽字!”
宋霖一梗,沒容他多想,“好”字便脫口而出。
小心翼翼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後座上的男人,他即使是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也坐的端端正正,背脊挺直。
短短的板寸頭也掩不住一副劍眉星目的好皮囊,卓越的能力,出衆的家世,也難怪林清不肯放手。
“老子不好男風!”顧向東冷冷出聲,銳利的眸子隨即睜開,瞪了回去。
宋霖:“……”
輕輕呼了一口氣,宋霖很委屈。
“我是在替顧團你高興呢!你不是做夢都想離婚麼!”
“我離婚你高興個屁,老子又不娶你!”
宋霖:“……”
果然不愧是分分鐘能把天聊死的顧團長。
五年前顧向東剛結婚那會兒,宋霖就已經在替他辦離婚的事了。
這幾年,宋霖跟林清見面的時間,比人家夫妻還多。
不站在顧向東的立場上看的話,林清在宋霖眼裏是個挺可憐的女人。
林家是十年前的暴發戶,所謂暴發戶,就是發得快,敗的也快。但是人一旦發達過,就接受不了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境況。
特別是那個羅靜宜,據說年輕時是話劇團的臺柱子,業務能力怎麼樣不知道,反正人是有幾分姿色,生了個女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林清還沒成年,就被拉着在各種場合露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羅靜宜的用心。
與顧向東的這段孽緣,也要從一次宴會說起,那年他剛從國外軍演回來,立了功升了少校,幾個發小就給他辦了個慶功宴。
本來就是年輕人自己攛的局,想請幾個漂亮姑娘一起來活躍氣氛,像林清這種本來就在各個場合遊走的花瓶,自然就被邀上了。
顧太子選女人嘴刁眼毒是出了名的,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最後爬上他牀的,會是一朵交際花。
更沒想到的是,這一夜風流還留下顆種子,六個月後肚子大起來了,羅靜宜才帶着林清找上了門,羊水穿刺驗dna好一頓折騰。
種子頑強的活着,來源也確定了,羅靜宜不依不饒,又正趕上上面風聲緊,顧家也還沒繼承人,林清就在這種狀況下進來顧家門。
扯證第二天,宋霖就見到了那個傳說中一肚子陰謀詭計的女人。
林清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柔弱而漂亮,懷着六個月身孕,四肢還纖細得彷彿不堪一折。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聽他念完了離婚協議後不悲不喜,從落地窗照射進來的夕陽照在她微微垂下的脖頸上,白皙細緻得彷彿在發着光。
“林女士,先生說了,只要你願意簽字離婚,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孩子也可以考慮讓你帶走。”宋霖看着她,聲音都不覺地放柔下來。
林清抿着脣靜默了好一陣,才擡了頭,輕輕問:“可以等孩子出生嗎?”
她睜着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清澈得像不含一絲雜質的泉水。
宋霖跟在顧向東身邊多年,向來以雷厲風行著稱,但是在見到林清的這一刻,心不由得就軟了下去。
過後他還小心翼翼地替她說了好話,後來他慢慢見識到了林清對顧向東的執着,也看到了她爲了留在顧家而做的那些事。
漸漸的,就耗盡了他對她的那一絲憐憫。
但宋霖從內心裏一直還記得最初見到的那個姑娘,若不是生長在那樣的家庭裏,她一定會是個好姑娘吧!
每當宋霖一想起來,就會遺憾地搖頭。
“剎車!”耳邊突然一聲怒吼。
緊接着連人帶車猛地往前一搡,卡宴擦着前面一輛馬六停下來。
顧向東氣得勒他的脖子,爆喝:”想什麼呢,不能開滾蛋!”
宋霖也是一腦門子涼氣,“對不起,剛纔想離婚協議走神了。”
“你特麼,一路就想着那女人是吧!”
宋霖對林清不一樣,顧向東老早就看出來了,他不說,一是因爲相信宋霖,二是沒將林清放在心上。
但現在,他居然因爲那個女人開車都能走神,這就不能忍了。
顧向東暴戾地一掐他的下巴,涼涼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是想要她,就趕緊讓她把字簽了,正大光明地把她領走!”
顧向東對林清無情,他是清楚的,但從來沒想過會到這種,讓他後脊樑骨發涼的地步。
宋霖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顧團誤會了,我怎麼會!”
顧向東冷哼一聲,放過了他。
宋霖頂着一頭虛汗,重新開車走。
……
林清看着從院長媽媽手裏拿過來的“遺物”,鼻頭忍不住發酸,尤其是看到身份證和畢業證上的照片時,又哭了一鼻子。
院長媽媽也爲她剛找到妹妹,就得知了死訊而傷心,同時也爲死去的“林清”遺憾不已。
林清昏沉沉地從孤兒院出來,下意識的就回到了出租屋,直到看到鞋架上的高跟鞋,才記起顧家那個死男人今晚要回來。
“啊……!”
林清苦惱地一撓頭,發出一聲低吼。
“離婚,離婚,必須馬上就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