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馮銓要籌備集體婚禮,然後還得去關外洽談業務,暫時無暇顧及這兩位客人,所以招待的任務就落到了翰林院掌院汪偉頭上。
黃宗羲是個可有可無之人,但劉宗周乃是當代大儒,而且太子爺遣人叮囑過,汪偉便須盡地主之誼了。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招待費由太子爺出資,無須汪偉自己掏錢,按照每天五十兩來款待這兩位客人。
汪偉一次收到了二百兩銀子的招待費,這個標準不亞於招待朝廷三品大員的了,太子爺如此寬厚,讓汪偉感到自己得了一份可以白喫白喝的肥差。
對於張溥之事,汪偉全然沒放在心上,此人居心叵測,結果自尋死路,那就怨不得旁人了,更不值得同情與憐憫。
東林與復社等團伙在江南一帶可以呼風喚雨,左右朝政乃至聖裁,並不意味着到了京城也可以爲所欲爲,今番便是一個教訓。
汪偉在得到這個導遊一樣的差事之後,也沒着急過去,而是等到翌日早上,再去招待所看望這兩位南方來的同僚。
“兩位可曾用過早飯”
“還不曾”
“那正好,在下請兩位去喫拉麪”
雖然牛肉拉麪已經變成豚骨拉麪了,但由於天氣寒冷,拉麪又到了旺銷期,京城的多處連鎖店都是顧客盈門,好不熱鬧。
汪偉不是軍機大臣,也沒當上尚書一職,但投靠了太子爺,好處就是顯而易見的,起碼有了貴賓卡,喫拉麪是不用排隊的。
“如此之多”
黃宗羲沒想到一個拉麪館裏,會有跟集市一般多的客人,有的更是連桌子都沒撈到,就坐在牆根底下的板凳上,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麪在那狼吞虎嚥。
“兩位有所不知,此拉麪乃是太子爺仿製仙界之美食,味道極佳,不可多得,連首輔與次輔用過之後都讚不絕口。太子爺特意讓御廚掌握了拉麪技巧,在城內開店,亦好讓廣大百姓嚐到這仙界美食,實乃我等之口福也”
說到拉麪,從首輔到衙役,喫過就沒有不說好的,很多大員與富紳懶得動彈,還經常派僕人過來打包回家。
汪偉作爲翰林院掌院,享受正四品待遇,也就是光工資每月便有一百二十兩之多,養活一家人完全夠用。
掌院原本是正五品的差事,被重視翰林院發展的太子爺直接提了兩級,使得整個翰林院的官吏都因此而受益。
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之後,大家自然會管理好翰林院,不會再讓院裏的學子們肆意出去請願了。
“敢問掌院此麪價錢如何”
店裏正在喫拉麪的有士兵、衙役、商賈、士子,甚至老者、婦人、孩童,身份可謂是五花八門。
劉宗周捋着鬍子看着周遭熱火朝天的吃麪場景,他倒很好奇這拉麪到底是何滋味,能吸引如此之多的客人前來惠顧,但最重要的是價錢當須公道。
“原本是一碗二十文,由於之前東虜圍城,城內實施物資管控,故而上漲了五文,每碗二十五文,加肉的另算。”
太貴的話,百姓們就喫不起了,之所以店內有這麼多人,便是價格便宜的緣故。
不過真正的窮苦人還是捨不得一頓飯就要花掉二十五文錢,還是喫饅頭更爲實在。
“呦這不是汪大人嘛幸會幸會您這是”
御廚老闆見到老熟人來店裏,自然會上前打招呼,凡是朝廷的要員,他基本都認識。
“帶兩位同僚過來嚐嚐貴店的拉麪”
“原來如此,只是現在客滿,若是幾位不嫌棄,可到後廚用餐。”
“劉師,您看”
“無妨,那便叨擾了”
“無礙,無礙,您太客氣了”
汪偉詢問了劉宗周的意思,後者喫飯自然不會挑地方,再說就算是站着等,多出一兩個空位,三個人也湊不到一起喫。
在老闆的帶領下,三位客人便來到了後廚的一處角落,有一張不寬的長條桌,緊挨牆角,就是後廚用來放置剛做好且等待上桌的拉麪的地方。
“拉麪好嘞,三位慢用”
在大內服侍過許久的御廚老闆也是眼尖,沒見過汪偉帶甚子同僚來用餐,能跟他一起喫的,最起碼也是朝廷三四品的官員。
自己沒見過的生面孔,想必也會大有來頭,才讓汪偉在客氣之中還有一絲尊敬,特別是這位老者。
“多謝”
劉宗周看着面前這碗熱氣騰騰的拉麪,拿起筷子,便準備挑一捋麪條,先嚐嘗再說。
“劉師可先喝口麪湯,潤喉暖胃,再行用面”
汪偉見狀便提了一個自己的經驗之談,來吃麪的大多如此這般,已然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
“好好”
客隨主便,劉宗周滿口答應下來,一旁的黃宗羲還等着長輩先動,自然也就亦步亦趨地跟着仿效起來。
“啊此味甚好甚濃”
“妙哉妙哉啊回味無窮”
兩人都是紹興府人,是典型的江南士子,喫米是常事,不過對於吃麪倒是也不反感,今番嚐到一口滋味十足的麪湯,便情不自禁地讚歎起來。
初償麪湯的味道之後,劉宗周便本能地喝了第二口,口感亦是如此,絲毫沒有減淡的跡象,印象便更加深刻了。
再嘗這麪條,筋道爽滑,每根都被做得修長纖細,且與麪湯一樣味道絕佳,使人一喫起來欲罷不能。
不論是南都、揚州、蘇州、杭州,皆未有可以之匹敵的麪條,如此看來,當真算是一絕,當得起仙界美味的稱號。
汪偉點的肉食雖是豬肉,可也是不可多得的部位,便是肘子,五片肥瘦相間的水晶肘子肉,配上一碗拉麪,在冬季享用,便可喫到周身舒爽了。
喫飯發出“嚏哩禿嚕”的聲音本是不雅之態,尤其是作爲注意個人修養與儀態的士子更是如此。
黃宗羲原本之前對外面的那些士子的喫相大爲鄙夷,等自己開喫,便意識到先前的結論有些唐突了,因爲自己的喫相亦是如此。
喫拉麪便是須如此纔會感到痛快,連掌院都是一副大快朵頤的豪邁喫法,他看了一會兒,也就無所顧忌了。
今日的行程是這樣,汪偉先帶着二人喫早餐,然後趁着身子發熱,去內城西邊的戰場實地考察一番。
等回來便是中午了,再行下館子喫頓炒菜,待下午參觀翰林院,傍晚則是由他代太子爺做東,邀請首輔薛國觀、次輔吳甡、禮部尚書馮銓等人一起喫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