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璟在移刺阿海與完顏綱走後,獨自一人在清涼室內靜靜思考着隴右之地的可行性。
隴右從政治上來看完全沒問題,不要說自己只是用隴右策略性放棄來挑起宋夏戰爭了。
就是自己平白賞賜給西夏與宋都沒問題,也一點不會損害自己的威望。
因爲這種事情在金國是有前科的。
當年的太宗皇帝爲了拉攏西夏投靠金國,可是將一大片隴右與陝北,還有青羌地區分好幾次賞賜給了西夏。
不止是太宗,就是其他幾個皇帝都對西夏與南宋賞過好幾次地。
金國這種拉攏其他國家而賞地,夏宋兩國對金國割地,三國之間又相互換地。
這種土地交易的多了,也就成了一種當下社會的國際常態。
就跟春秋戰國換地賞地一樣。
或許在後世來看這種決策是不對的,土地怎麼能交換,怎麼能賞賜給別國,國土一寸不能少,少一寸就是賣國賊。
但在春秋戰國與金、宋、夏諸國林立的當下,這種土地賞賜交換是一種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政治上來說這完全沒問題,不會有人去大驚小怪,自己的威望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失。
自己只要能說服國內宗王意見統一就行了。
至於說舍了隴右,軍事上關中會面臨強大的壓力,這更是杞人憂天了。
西夏可是一直佔據着後世的陝北地區,就在長安家門口。
照理來說西夏居高臨下,一個衝鋒就能讓關中糜爛,不爲金國所有。
但恰恰相反,歷史就是這麼詭異,佔據着陝北的西夏,從沒有壓制過關中,反而被關中的金國壓制着!
甚至後來替代西夏的蒙古國,面對金國的關河防線都束手無策,蒙古幾次進攻均以失敗而告終。
金軍甚至藉着關河防線多次主動進攻,多次戰勝蒙古!
二十多年,蒙古不能越過關河防線半步,最後不得不借宋道,而大迂迴繞過關河防線來滅金。
原時空弱勢的金國都能讓關中無憂,那現在比開國之初都厲害的金國更不可能讓關中糜爛了。
家門口的陝北都不能南下一步,那千里之外的隴右就更不可能讓關中有憂了。
並且宋、夏兩國一旦打起來,只會拼命拉攏金國,誰敢打金國的注意啊。
政治與軍事上沒問題,那最後一個重新收復問題就更簡單了。
有着草原與西域、關中的金國收復個隴右那還不手到擒來。
被金國三面包圍的隴右收復起來,簡簡單單,絕不會出現隴右難打的情況。
甚至金國可以借道吐蕃四面進攻!
到時候不要說隴右了,連河西走廊與河套都給他一波帶走。
政治、軍事、後續的收復都沒問題,這個策略完全可行。
這裏面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麼操作執行了。
全舍隴右肯定是不行的,起碼慶原路(今甘肅慶陽、平涼一帶)不能捨。
天水成紀等地不能捨。
慶原路可鉗制西夏手中的陝北,與西夏河套腹地。
相當於一柄時刻懸在西夏頭頂的達摩利斯之劍,讓西夏不敢亂動。
而天水等地是關中進出隴右的的重要通道,以及金國進攻宋國隴南地區的前進基地與跳板。
所以此地也不能捨。
這麼看來,只能舍臨洮路了(原宋熙河路與秦鳳路)。
用一個臨洮路換取宋、夏大戰,這完全是值得的。
甚至操作的好了,將西夏陝北部分地區給換回來也是有可能的。
完顏璟想明白了之後,眼中精光一閃,以下定決心,用臨洮路來個大手筆,賭一把!
贏了,西夏滅亡,趙宋主力盡失北方,川中空虛,金軍主力可直接破關而入,一路長驅直入!
屆時順流而下,全面南侵!
沒了川地的南宋,他的淮河防線已然不攻自破,襄陽就不再是那個千古堅城了!
賭輸了,無非丟了一個邊角料的臨洮路而已。
一個地廣人稀,產物不豐,軍事位置又沒有慶原與天水重要的地方,丟了也無關緊要。
成大事者要放眼宇內,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
斤斤計較,畏手畏腳,何時能成大事!
不想付出就得到,此愚人所思!
世間哪有萬全之策,都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用臨洮做魚餌,釣這兩條大魚上鉤,收穫與付出完全划得來。
完顏穿鞋走出清涼室,看着周圍一片硃紅碧綠,鬱鬱蔥蔥,別緻雅麗的皇宮大內。
心中幾做思索,對着一旁小跑來的李志博吩咐道:
“朕給你個差事,將所有在京諸王公大臣,以及公主、郡主和各王妃等都傳口諭。
朕今晚在皇宮宴請宗親以及女眷。
告訴他們,凡是完顏家的人都來,這是家宴,不能推辭。”
李志博聽聞,睜大眼睛道:“這估計得數千人之多,現在就得準備了,否則就來不及了。”
“嗯,去準備吧。”
“擺駕仁壽宮!”
……
完顏璟坐於鑾駕,閉目養神間,不多時,在一衆侍衛的護衛下來到仁壽宮。
“陛下萬福!”
完顏璟一路走過,仁壽宮的內侍,宮女觸地行禮,完顏璟對着一衆人揮了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完顏璟有話對太后說,不適合衆人聽到,便揮手喝退了衆人。
完顏璟剛走入宮殿之後,就聽到一道慵懶麗聲道:“皇帝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前來又是爲了何事啊?”
聽到話中的打趣聲,完顏璟輕輕微笑道:“知子莫若母,還真有點事想讓額寧幫個忙。”
一襲素衣的徒單太后放下手中書籍,活動一番筋骨,鳳目微挑,看着完顏璟疑惑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幫你什麼忙?”
完顏璟倒也沒隱瞞,將自己打算用臨洮路挑起夏、宋戰爭的想法說了出來。
爾後爲難道:“舍臨洮,宗王朝臣都好說。
唯獨已經移居隴右多年的諸女直大姓比較爲難一些。
畢竟他們已經在隴右居住多年,家財子弟都在隴右。
朝廷突然說與西夏換地,放棄隴右,他們會平生怨言。”
“好啊!”徒單太后聞言,手指完顏璟額頭沒好氣道:“你這是自己面子上過不去,不好去說。
讓額寧去做這個惡人啊!
你說你安的什麼心,沒孝心!”
完顏璟感受到太后話中並沒有拒絕,於是故作無奈道:“朕是皇帝,有些話不好去說。
額寧是太后,且是徒單出身,對這些族內大姓好說話。
且額寧對他們說,他們不會有怨言。”
“那你怎麼不叫皇后去說,皇后他們家更是西北諸姓的領頭人,她去說不是更合適。”
“嘿嘿!”
徒單太后瞪了一眼完顏璟,言語道:“還笑的出來,你就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你就慣着她吧!”
完顏璟像是沒聽到徒單太后的不滿一樣,問道:“額寧是應了?”
“是,應了,你去處理好國事就行了,那些大姓你就別管了,我會跟他們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