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
伴隨丞相秦輔的聲音響起。
剛纔還躍躍欲試的才子。
剎那間,全都將目光匯聚在蘇長歌身上,眼中閃過好奇之色。
他們也想看看,大晉文魁蘇長歌門下弟子的才華究竟如何,就算比不過其師,但正所謂名師出高徒,想來也不會太差。
至少一首較爲上乘的詩詞。
還是能做出的吧?
正想着。
此刻,蘇長歌出聲迴應秦輔。
“謝過秦相誇獎。”
“然而,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吾門下弟子自是天資聰慧,這點無需丞相來說,但他們拜吾爲師不過半年,且吾在此期間,奉聖諭操練士卒對抗蠻夷。”
“而後又奉命前往江南,調查吳王勾結官員、豪強、商賈謀逆一事。”
“公務纏身,對弟子疏於教導。”
“此乃吾之失職。”
說話間,蘇長歌遙望幾位弟子。
除了剛開始教導他們道理、學識以外,他後面的確沒怎麼再管過。
可以說,作爲老師而言。
蘇長歌認爲自己沒盡到責任,沒在教徒弟上花太多時間,
但世事就是如此。
沒有人能做到盡善盡美,在國事、百姓與教導弟子間總得做出選擇。
隨後,蘇長歌站起身,看向臺下的才俊,言道:“蒙陛下聖恩,立大晉學宮,辦賞月文會,天下才俊雲集於此。”
“此番陛下出題。”
“其用意乃是考校在座諸位的才華,優異者不吝賞賜。”
“若吾弟子才華出衆,自可嶄露頭角。”
“若其遜於他人,亦不必頹廢,蓋因積累太少,吾平日又疏於教導。”
“況且,天下才俊藏龍臥虎,其中身懷大才者不知凡幾,吾之弟子遜色於他們,實乃常情,自當砥礪奮進,篤行致遠。”
蘇長歌開口。
絲毫沒有理會秦相的捧殺。
坦言向所有人表明情況。
自己因公務繁忙,平日裏疏於教導,弟子們全靠自己努力。
而後又誇讚在場的俊傑藏龍臥虎,身懷大才,自己弟子就算不如他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要日後奮起直追即可。
此刻。
隨着他的聲音落下。
立即得到在座讀書人的迴應。
“蘇聖爲國事操勞,才疏於教導弟子,此非蘇聖之過。”
“常言道,師一人不如師天下,蘇聖舍弟子而顧天下,雖未盡師責,但卻是師天下之舉,澤披蒼生,功德無量。”
“世間安得十全十美之事,蘇聖不必爲此愧疚。”
一道接一道聲音響起。
在場的讀書人,絕大多數都是明事理,曉輕重的人。
聽到蘇長歌的解釋,知道他門下弟子才拜師半年,而且他本人又忙於國事,疏於教導,自然也就不會有太多苛求。
其弟子就算詩詞一道不行。
也算是情有可原。
看到這一幕、
秦輔的目光微微一沉。
但好在。
他對蘇長歌這番說辭早有預料。
如今雖不能將其捧殺,但還有辦法爲舊儒正名,爲太學院弟子揚名。
隨即,他頗爲惋惜的嘆了口氣。
“可惜。”
“本來還想見識下楚國公弟子的才華,一窺楚國公授徒之能。”
“但既然楚國公如此說。”
“本相也不便強求。”
說到這,秦輔轉過身看向一處,言道:“太學院治學一向嚴謹。”
“楚國公身爲太學院司業,疏於教導門下弟子,亦鮮少管教院內弟子,但嚴院長卻是含辛茹苦,爲大晉培養了諸多良才。”
話音剛落。
在衆人的視線當中。
嚴院長帶着一衆弟子出現在宴會上,恨恨的瞥了眼蘇長歌。
緊接着。
走到看臺前作揖行禮。
“老臣拜見陛下!”
嚴院長朝老皇帝拱手躬拜,他身後的弟子也都跟着一起。
看到這一幕。
老皇帝眸中卻是露出不喜之色。
他舉辦這場宴會,乃是專門爲天下才俊,亦或者說新儒準備的。
嚴院長此刻帶弟子過來,便是違背了自己定的規矩,而這背後肯定是秦輔示意,一時間,老皇帝眼中閃過幾分寒意。
若不是擔心江山動盪。
怕逼的太甚。
那羣舊儒、世家會同朝廷魚死網破,他早就罷免秦輔了。
隨即,老皇帝轉頭看向太子。
接觸到眼神。
太子瞬間心領神會。
“若本宮沒記錯,父皇有旨,只有身懷浩然正氣之人才能入內。”
“嚴直,念在你兢兢業業,爲國育才多年,這次抗旨之罪便姑且作罷,快帶着你門下弟子下去,莫要惱了父皇之興。”
太子說話間擺了擺手。
示意這羣人退下。
大晉學宮明面上是他提出來的。
既然做了惡人,也就不怕再做第二次,更何況嚴院長擺明是來搞事情的。
而此時,隨着太子聲音落下。
嚴院長面色鐵青。
他沒想到,皇家竟如此無情,自己爲國培養了諸多官吏。
現在竟然帶弟子參加文會都不行,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蘇長歌,若不是矇蔽聖聽,他理學一脈又豈會淪落至此。
心念至此。
嚴院長覺得蘇長歌愈發可憎可恨。
忽而,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太子殿下。”
“臣以爲您所言有誤。”
看臺上,坐有一席之地的衍聖公孔興儒站了起來,面露正色。
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他,而被人當衆說所言有誤的太子,面色微沉,看着孔興儒,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對於衆人的目光。
孔興儒並不在意,轉身朝向老皇帝,拱手行禮後說道。
“陛下,凡有能之仕皆可爲國效力。”
“縱使沒有浩然正氣,也只能說明他們修身不足,焉能知其才華?”
“況且,他們也是大晉的百姓,陛下的子民,他們也想着爲國效力,如今即是賞月文會,千古盛世,又何必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