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片紛飛,
房間裏壁爐熊熊燃燒,使得室內溫暖如春。
十三四歲,臉色陰鬱的少年人盤腿坐在羊毛毯子上,一手託着嘎巴拉碗,一手端着一把青玉手爐,
雙眼似睜似閉,
嘴脣翕動,
不斷誦唸密咒:“摩訶迦羅耶,吽吥薩殙嚩,撒鏝咄……”
隨着他不斷誦唸密咒,嘎巴拉碗裏盛裝的一團斑斕色澤的物什,漸漸化爲霧氣,徐徐飄入另一隻手裏的青玉手爐中。
那手爐裏傳出‘咕咕咕’的聲音,
像是一隻蛤蟆在嘶叫。
整個手爐都不斷顫抖着,
一縷縷如火焰似的斑斕映現在手爐上,不斷扭曲。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
少年佛子停下誦唸密咒。
嘎巴拉碗裏的斑斕物什已盡數化霧氣投入青玉手爐內,青玉手爐上浮現的火焰紋也徐徐消褪,
內裏不再有聲響傳出。
佛子把手爐與嘎巴拉碗放在桌臺上,
擦拭去滿臉汗水,
站起身,穿着一身葛麻布料的紅色僧衣,在居室內赤腳來回走動着,眉宇間隱隱浮現幾分不耐煩之色。
就在他眉宇間的陰鬱之色愈發濃重時,
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他神色微動,
盤腿坐回羊毛毯子上。
那陣腳步聲在門外放輕了許多,來回響了一陣後,門外人敲響木門,同時戰戰兢兢出聲:“佛子,小僕回來了。”
“進門來吧。”
少年佛子點了點頭。
把桌臺上的手爐把在掌心,
暖烘烘的熱意就從手爐中散發,溫暖了他的手掌。
門外的人應聲推門而進。
其一身衣衫破爛,高壯的身軀上,渾身傷痕纔剛剛結痂,此時提着一個食盒,站在門口,諂媚地向少年佛子磕頭叩拜。
“爬起來,站到門外去,
不要髒了這裏的毯子。”少年佛子皺眉看着壯僕滿身鮮血與雪塵,喝令出聲。
壯僕忙不迭退到門外去,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仍咧嘴諂媚笑着看向少年佛子:“佛子,我去齋堂給您要來了早飯。”
少年人看也不看壯僕手上的食盒,
盯着對方的眼睛,
直盯得對方恐懼地垂下頭,方纔道:“我讓你取的經卷,你怎麼沒有取來?”
“小僕一早就趕去了經綸院,
本要在那裏守着,等藏經樓開啓後,立刻進去挑選佛子您所需的經卷!
可是那經綸院的僧人卻騙小僕,
說是藏經樓要過很久纔會開門,讓小僕先去外面轉轉。
小僕想着,佛子您還沒有用飯,就轉去齋堂取了您的餐飯,孰知回來以後便晚了,其他人都挑中了佛子您選的那兩部經卷,
待到弟子再去取的時候,
已經沒有剩餘了。
這兩部經卷對佛子如此重要,小僕豈能空手而歸?便想着去問其他佛子的下僕借一部經卷,
孰知他非但不肯借,
反而把小僕打傷了,還奪走了長老賜給小僕的法刀……”壯僕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立刻涕淚橫流地向少年佛子解釋。
他先前與人攔阻丹加時,一副蠢笨大膽的樣子,
此時面對自家的佛子,卻顯得又膽小又聰明。
把言辭稍稍粉飾一二,
雖所說皆爲真話,但卻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的責任擇了個乾淨。
少年人聽得壯僕敘述,
神色越發陰沉了,
問道:“是哪個僧院的佛子下僕,奪了你的法刀?”
“小僕不知!
只知他的下僕是個八九歲的……”壯僕聞言趕忙回答,然而話說了一半,卻不敢再說下去。
他去問一個八九歲的小僕‘借’經卷,
結果反而被人奪走了珍貴的法刀,
那這是對方的問題,
還是他自己的問題?
少年佛子被壯僕所言氣得笑出了聲!
他朝門外的壯僕招手:“你過來!”
壯僕抱着食盒,竟然猶猶豫豫,未有聽命走進房內——似下僕這等舉止,在密藏域絕對罕見得很。
一般哪怕是主人要斬下僕的手足,要奪其性命,
其都不敢反抗!
因爲反抗的結果往往更加慘烈!
然而,
當下這壯僕面對其主人的命令,竟敢猶豫不前,
着實稀奇。
“過來!”
佛子橫眉立目,臉色猙獰起來。
壯僕被他嚇得渾身發抖,終於還是抱着食盒,慢吞吞地邁進門檻,邊走近佛子,邊低聲道:“格羅登珠,你不能殺我的,
我是你的兄長,你的骨肉至親……”
少年人聽着壯僕所言,
額角青筋暴凸。
他的五指攥着青玉手爐,攥得咯咯作響。
壯僕看他沒有動手,心裏鬆懈了一些,跪坐在他前面,低着頭不言語。
佛子從他懷裏奪下食盒,
一打開,
一陣熱氣兒就從食盒裏飄散出來。
“你說你先去齋堂爲我準備了飯食,
後來沒有借到經卷,
又去搶別人的經卷,反被打成這個樣子——過了這麼久的時間,這食盒裏的食物,竟然還這麼燙?”
俗名爲‘格羅登珠’的佛子端起一個餐盤,
將其放在桌上,低聲向他的僕人,他的血肉至親沉聲發問。
壯僕低着頭,
不敢言語。
他又騙了佛子一回。
“桑吉羅登珠,
你知道我這次來大雪山爲什麼會帶上你嗎?”格羅登珠寒聲問道。
壯僕‘桑吉羅登珠’擡頭看他,嘴脣微動:“你想殺了我?”
“對,你猜對了!”
格羅頓珠咧嘴直笑。
“你不能殺我的,住持尊者不允許你……”桑吉羅登珠話說到一半,忽然住口。
看向兄弟格羅登珠的眼神裏,盡是駭恐。
他忽然爬起來,扭身就想逃跑!
“住持尊者不在這裏,
長老們也不在這裏。
他們甚至同意了讓你跟着我來這裏修行——你難道不明白爲什麼嗎?
桑吉羅登珠,
你跟着我到了大雪山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