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程溪醒來時,接近七點。
他睡了三四個小時,沒有藥物輔助,很難進入深度睡眠。
睡袋旁是空的,周城昨天一夜沒有回來,但他並不着急,鉤上的魚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程溪拿過旁邊羽絨服穿上,又伸手按着眉間揉了揉,直到疲倦消退,他再重新戴好眼鏡。
正要準備出去洗漱,背後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程溪微愣,轉頭看向帳篷入口,見拉鍊一點一點人爲地下移,開了個小口後,接着一隻寬厚的手悄悄咪咪鑽進來,放下一盒熱牛奶和麪包。
放下東西,那手嗖地縮回去,然後響起一陣快跑的腳步聲。
程溪:“……”
他拿起溫好的熱牛奶和全麥麪包,一夜難眠的沉鬱不禁消散許多。
看來還挺細心的。
程溪沒有喫,拿着東西先洗漱。
這個點醒的人很少,他從樹林裏穿過去,走過某個地點,似乎察覺到什麼,倏然回頭看向一株梧桐樹,某根樹枝正在輕輕地晃動。
程溪微眯了下眼睛,脣角輕挑。
他沒有多看,心情頗好地轉開臉,丹鳳眼含着極細微的笑。
躲在梧桐樹後的周城大氣不敢出,他真想到程溪還挺敏銳的。
等程溪走遠,他又悄悄探出頭,想再看看程溪,不料陡然對上劉加毅和賀訓的兩張臉。
劉加毅搓了把臉:“你在看啥?”
周城:“……”
周城輕咳一聲:“沒看什麼,你們怎麼起這麼早?”
他嘴裏說着話,目光卻越過重疊的枯枝黑葉,看向越走越遠的程溪,程溪迎着淺金晨曦,格外耀眼。
周城視線飄得很遠,壓根沒聽見面前兩人的對話。
賀訓兩眼青黑,剜了劉加毅一眼:“還不是老七這傻逼,說了一夜夢話,整得我失眠。”
劉加毅眼圈也黑了一個:“靠,我說夢話也不帶揍人啊,你他媽倒是把我踹醒,動什麼手,城哥你看老賀給我打的,我醒來都青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完,卻見周城望着遠處,臉色越來越黑。
劉加毅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城哥你到底在看什麼?”
周城沒理他,只皺着眉說了句“我有事”,撥開兩人大步朝那邊走,步子邁得很快,好像有什麼急事。
劉加毅“欸欸”喊了兩聲,周城壓根沒聽見,眨眼人就不見。
賀訓隨手捋了下額發,“別看了,他追那個程溪去了。”
劉加毅滿頭霧水:“他跑去追程溪幹啥……臥槽!他那狗屎一樣的臉色,該不會昨晚跟程溪鬧矛盾了吧,他不會揍程溪吧?”
賀訓瞥他,“說你蠢是真蠢。”
劉加毅突然被人身攻擊,不爽瞪他:“嘿,老賀你怎麼說話呢?”
賀訓懶得理,他不跟腦子不好使的人多廢話,累嘴。
他朝着遠處超市走去,劉加毅被他那話說得無語,衝過去架住他脖子,企圖攻擊,又被賀訓連踹兩腳。
而另一邊。
周城發現有個女生跟着程溪,很快她湊上去說話,因爲女生背對他,他看不清她表情。
不過能看見程溪神色絲毫未改。
他暗戳戳豎起耳朵,聽了兩秒覺得這種偷聽行爲不好,正要默默走開,忽地聽見那女生的抽泣聲,然後看見程溪給女生遞紙巾。
周城一下頓住,腳跟釘在地面似的,再也挪不動一分。
他沒有走,或者說是不敢走,萬一他走了,程溪安慰這女生,要去抱她安慰她怎麼辦。
儘管知道程溪喜歡男生,可他也沒說不喜歡女生,況且他能看出來程溪對女生還比較溫柔,昨晚還把帳篷讓給多出來的那個女生。
周城這邊思緒活絡,酸得要命。
但程溪的情況卻不像他想的那樣,找到他的女生居然是來宣佈主權,話裏話外讓他識相點離開楚崢。
程溪:“……”
鄒澄見他不說話,心裏沒底道:“他只是不甘心跟你分開,其實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他親口說的。”
程溪輕輕扶了鏡腿:“嗯。”
他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反而讓鄒澄心虛,畢竟她和楚崢什麼關係也沒落實,是被昨晚遊戲時楚崢老看程溪給刺激到了。
“你就……不說點什麼?”
鄒澄忍不住問。
她發現程溪實在太淡定,根本就無處攻擊啊!
程溪冷淡睨她:“恭喜你們。”
鄒澄:“……”
程溪說完,轉身就去戶外水池臺那邊洗漱,鄒澄莫名就覺得委屈,眼圈發紅地抽噎一聲。
程溪皺了皺眉,還是給她遞了張洗臉巾,鄒澄頓時哭得更厲害。
她想起來昨晚自己跟楚崢表白失敗,原因是楚崢有喜歡的人,至於喜歡誰,傻子都看得出來。
她來找茬,純粹是因爲昨晚被拒,想找原因撒氣。
鄒澄邊哭邊說:“我以前第一次看中的人也是gay,到現在都沒走出這個魔圈。”
程溪沒理她,顧自洗臉刷牙。
鄒澄邊擦眼淚邊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最後不滿道:“你也太冷了,就不能說點安慰的話?”
程溪睞她一眼,沒說話。
鄒澄定然注視他半會兒,忽然眼淚一收:“我發現楚崢挺有眼光的,你長得真不賴,皮膚又白,眼睛也大,你有一米八吧,腿好長。”
“欸,程溪你有對象麼,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啊——”
“借過一下。”
兩人中間突然響起沉穩男聲。
鄒澄“哦”了聲,禮貌退後讓路,爭取不給來洗漱的同學擋路。
誰知她讓開過後,這人那麼多水龍頭不用,偏偏要擠在他倆中間這個,開着水龍頭搓臉,硬生生地隔開她和程溪說話。
她往後挪,這人也精準往後,故意作對似的擋住她和程溪。
鄒澄:“……”
程溪倒是看向平靜洗臉卻耳根通紅的周某人,輕輕挑了下眉。
不躲起來偷聽,跑來換正大光明的聽,不愧是周城。
鄒澄覺得無語,再想說什麼,朋友就在遠處叫她,臨走還謝謝程溪的洗臉巾,臉上也沒了剛來時的敵意。
人一走,周城就鬆了口氣。
他手掌搓得臉痛,停止動作,擡手擦淨臉頰的水,一轉頭,對上程溪的視線,剛降溫的臉騰地燙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