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護眼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二十章 明月當空(上)(第1/2页)
上一章 書架 目錄 存書籤 下一頁
    小鎮上空的雨早就停了,雲卻未散。

    那根鐵箭直入地底,不知過了多久才停止,傳到地面的震動已經非常微小,然而很奇怪的是,鎮外的原野卻劇烈地震動起來,枯苗倒伏,溪水亂翻,震動波及到鎮上,已經殘破不堪的民宅紛紛垮塌。

    地面的震動在下一刻似乎傳到了夜穹裏,那片陰沉的雲開始翻滾,如正沸的水,不停地絞動,卻沒有散開的徵兆,像是人類痛苦的表情。

    酒徒的屍身隨着天地的震動,迅速地腐朽,或者說風化,變成近似於黃沙般的物事,然後被夜穹落下來的風一吹,便消失無蹤。

    看着這幕畫面,寧缺想起多年前在荒原上打開天書明字卷時引發的天地異象,才明白殺死酒徒對這個世界意味着什麼。

    他還是不明白酒徒的遺體會變成這樣,只有桑桑懂,那是因爲酒徒早已經脫離了普通人類的範疇,換句話,酒徒早已非人。

    酒徒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大修行者,是夫子、佛陀、軻浩然、觀主這種級別的人物,甚至於,大修行者這四個字也不準確。

    他和屠夫一道來自遠古,早在佛陀之前便已經存在於這個世界,千年之前的夫子觀主一代以及數十年前的軻浩然一代都是他的後輩,他和屠夫是真正的傳奇,甚至應該稱之爲傳說,他已經活了無數年,並且似乎將永遠這樣活下去。

    今夜,他卻死了。

    彷彿永遠不死的人死了。說明生死之間並沒有定數,寧缺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耗費太多時間和精神,直接走到朝小樹身旁,然後望向桑桑。

    從柳白處借的劍,破開了朝小樹的身體這是書院多年前便佈置的局,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開局,朝小樹便必死無疑,然而既然生死之間無定數。誰說朝小樹一定會死寧缺如此想着,就算天命如此,他也不相信。

    他現在根本不相信任何天命,因爲桑桑就在身邊。

    “能不能治”

    寧缺看着她問道。當初他把觀主千刀萬剮,然後他自己又被她千刀萬剮,熊初墨被斷手打成廢人。但無論多重的傷,只要她看一眼,便能修復如初,他雖然知道現在的她,遠遠不是當初那個昊天,但依然抱有極大的期望。

    “就算以前的我。都很難治。”

    桑桑走到斷裂的石階前,看着渾身是血的朝小樹。面無表情說道,這是句實話,因爲柳白的那一劍,實在是太過鋒利,他傷的太重。

    寧缺沉默,握着朝小樹的手,眼眸裏流露出悲傷的神色。朝小樹臉色蒼白看着他。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不準備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要辛苦地留什麼遺言。只要唐國和書院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他相信自己那些放心不下的人和事,都會得到最好的照看,那麼他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這個時候,桑桑接着說了一句話。

    “但我現在會治。”

    寧缺有些茫然,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桑桑手掌輕輕撫在朝小樹胸腹間那條恐怖的傷口上,清光漸顯,右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袋子針線,平靜說道:“我現在對這種傷有經驗。”

    是的。在宋國都城的道殿裏,她的腹部也被一把劍剖開過,然後被她自己治好,在這方面,她確實很有經驗。

    看着針線在朝小樹的胸腹間來回穿行,寧缺忽然想到,多年前離開渭城的時候,桑桑曾經擔心過自己的女紅在長安城裏無法與那些娘子相提並論,卻不知道,昨夜在那座道殿裏,桑桑也想起過相同的場景。

    朝小樹的臉色依然蒼白,呼吸卻平穩了很多,開始昏睡他放下心來,再也無法承受身體與心理的極度消耗,坐到了溼漉漉的地面上。

    直到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大黑馬的鞍旁多了兩個竹籃,又才注意到桑桑的臉龐依然豐滿圓潤,但腰腹部卻不像在雪域裏重逢時那般臃腫了。

    大黑馬踱到他身前,屈起前蹄,好讓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看着竹籃裏那兩個正在香甜睡覺的嬰兒,寧缺很長時間才醒過神,不知道爲什麼,覺得胸腹間一片溫暖,覺得好生快活。

    酒徒死了,朝二哥還活着,桑桑給自己生了兩個孩子,生死之間也許沒有什麼命中註定的輪迴,有大恐怖,原來也有大歡愉。

    確認朝小樹生命無虞,寧缺沒有耽擱任何時間,帶着桑桑,騎着大黑馬便離開了小鎮,以最快的速度向西方的土陽城奔去土陽城是大唐東北邊軍的駐地,那裏也有一座傳送陣,要回長安城,那是最快的方法。

    三更半夜,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時刻,土陽城將軍府後方一座不起眼的宅子裏,散播出一道清光,天地氣息一陣擾動,然後重新變得安靜起來。

    下一刻,長安城皇宮深處那座不起眼的小樓裏,也散開了一圈清光,天地氣息如雲一般自由穿行,皇宮裏的檐獸警惕地望向那處。

    收到警報的大內侍衛以及天樞處官員,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小樓,確認傳送陣已經開啓過,卻沒有發現任何消息,不禁有些惘然,又過了會兒,李漁帶着剛剛醒來的少年皇帝走到小樓前,看到了一根被折斷的羽箭,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爲這場戰爭一直緊繃着的心,瞬間便放鬆了很多。

    寧缺回來了。

    深夜的紅袖招,慣常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但現在由於正是戰爭時期,歌舞行的姑娘們隨軍部慰問團正在戰場上替士兵鼓勁。而且在上官揚羽嚴厲寒冷的目光注視下,也沒有什麼達官貴人和富商敢前來尋歡,所以很是安靜。

    令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有匹異常神駿的大黑馬和一個看着沒有什麼精神的青皮狗,這時候正在樓外,難道今夜有客紅袖招今天確實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只是那兩位客人很明顯不是來尋歡作樂的。

    頂樓清靜的房間裏,簡大家和小草一人抱着一個嬰兒,情緒很是複雜把剛生一天的孩子扔到一旁不管這樣的父母實在是世間罕見。

    寧缺和桑桑這時候在雁鳴湖畔的宅院前。準確地說是在湖堤上,站在那些沒有枝葉的柳條前,對着被雪覆蓋的湖水沉默不語。

    很久之後的重逢,重回舊居,他們沒有追憶過往,也不是在感慨當年。而是在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寧缺的手裏握着驚神陣的陣眼杵,桑桑站在他身旁,像在人間這些年很習慣的那樣,把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很像一位長者。

    “那個字我還是寫不出來。”他說道。

    桑桑轉身看了他一眼,不確認他這句話裏的寫不出來。究竟是寫不出來,還是不想寫出來。即便她與他心意相通,竟也分辯不清。


目錄 存書籤 上一章 下一頁
隨便看看: 發如血屠神帝尊玄門巔峯永遠的新娘明媚正當時海洋風暴網王之蔓一品保鏢超魂源能穿成三個小奶娃的孃親一閉眼就頓悟重生之情滿四合院莊隱扶公主上位那些年(百合)抗戰之火線精英爲什麼會從後期開始遊戲一劍萬道開御天(又名:萬域神王)奧特:身爲託雷基亞的我失憶重生重生七零:回到下鄉做知青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