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瑪長定眼神如同厲鬼,也許是知道自己如今十死無死的險惡處境,沒有求饒,表現得相當硬氣。
李浮圖也沒有像黑無常那樣,隨意打罵或者嚴刑拷打,站在那裏,輕聲開口。
“說出你們下一步的計劃,準備向何處進軍,只要你肯配合,我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呵、呵呵”
祖瑪長定冷笑不迭,無視嘴角還在滴落的鮮血。
“想讓我當叛徒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隨後你們人族在不久的將來都會來給我陪葬”
雖然品性不端,但不得不承認,這位祖瑪城少城主倒是不缺膽魄,身陷敵營,卻不卑不亢,寧死不屈。
李浮圖靜靜的看着他。
被鐵鏈牢牢纏綁在椅子上的祖瑪長定擡着頭,不閃不避的與其對視,眼中充斥着不加掩飾的仇恨與殺機。
“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你們人族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投降、做我們的奴隸,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沒有理會他的叫囂,李浮圖轉身,就這麼走了出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不知死活,閻帝,我去把他給宰了”
帳篷外,黑無常神色狠戾道,作勢就要衝進去將祖瑪長定千刀萬剮。
“殺了他有什麼作用”
李浮圖輕聲問道。
“至少可以讓地魔看看他們未來的下場”
黑無常回道:“他不是祖瑪城的少城主嗎在地魔那裏多多少少也算一個人物,把他的頭顱割下來送過去,至少可以挫一挫地魔的士氣”
李浮圖搖頭。
“事已至此,殺一個少城主,是不可能影響到地魔戰鬥到底的決心的。”
“那當如何”
黑無常目露思索之色,隨即獰聲道:“要不我去把小丑王叫來,他不是挺硬氣的嗎我看在小丑王的手中,他還能不能硬氣得起來”
小丑王,基本屬於精神失常的瘋子,人性與良知在他身上都已經泯滅,心性之殘忍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所謂的殺人犯,比起落到他的手中,恐怕任何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去死。
很多被俘虜的地魔,就是死在了他慘無人道的折磨手段中。
雖然不符合人道主義,但對此,神聖聯軍的高層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必。”
李浮圖還是搖頭,拒絕了黑無常的提議。
他費力氣的將祖瑪長定給拖回來,不是爲了給小丑王送一個實驗品的。
“那閻帝的意思是”
黑無常問詢道。
“把他放了。”
李浮圖平淡開口,悟出驚人。
黑無常一怔,繼而臉色不可抑制的發生變化。
他對閻帝的忠誠與尊敬自然無需用言語描述,但聽到居然要把好不容易抓回來的祖瑪長定放了,他的眼中還是流露出強烈的不理解。
“把他放了閻帝,爲什麼即使殺了他不能影響到戰爭局勢,但是放他回去,也算是讓地魔多增一分力量。”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黑無常的質疑理所應當。
李浮圖看向他,淡淡一笑。
“你覺得殺一個少城主重要,還是讓地魔出現內亂重要”
黑無常不解其意。
雖然有點對不起紇石嫣然,但是在這場戰爭之中,容不下任何的心慈手軟。
李浮圖清楚,一個活着的祖瑪長定,遠比一具屍體要更有價值。
只要祖瑪長定活着回去,紇石城必將遭受猜疑,甚至很可能被認爲與人族勾結。
即使不能真的內鬥起來,起碼成功挑起地魔內部的猜忌與互相提防,祖瑪長定就算起到了最大價值了。
當然,關於這一切,李浮圖沒有去和黑無常詳細解釋。
“不能做的太明顯,最好讓他覺得是自己逃出去的,明白嗎”
黑無常緩緩點了點頭,目送李浮圖離去,眼中依然透着困惑。
“三叔。”
月色下,一道人影出現在前方。
李浮圖腳步停頓了下,然後走了過去。
隨着距離縮近,男子的臉龐逐漸清晰。
秦家,秦破虜。
“三叔看過羽衣了”
秦破虜點了點頭,那張堅毅的臉龐上看不出悲喜。
“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羽衣。”
李浮圖開口,一直沒有表露處任何情緒的臉龐上終於流露出愧疚、以及自責。
妻子落得如此下場,身爲人夫,哪能真的無動於衷。
只不過肩上的責任,讓他無法沉浸在消極情緒中,甚至都無法在秦羽衣身邊多作停留。
“不關你的事。”
秦破虜搖了搖頭。
“身在沙場,哪能不流血犧牲,聽說已經陣亡了百萬將士。那些捐軀的將士同樣是別人家的孩子,他們能夠犧牲,我們秦家的孩子爲什麼不能。”
李浮圖沉默。
秦破虜注視着他。
“你無需太過自責,你現在是神聖聯軍的統帥,肩負着整個人族的興衰,你和羽衣的關係在你現在的身份下根本微不足道。”
秦破虜看向滾滾亞馬孫河那邊的塞阿拉市。
“你的抉擇是正確的,只有打贏這場戰爭,才能讓羽衣、即使數百萬將士的犧牲不被白費。”
李浮圖沉默的站在旁邊。
“我來之前,大哥說了,我們秦氏以羽衣爲榮,也以你爲榮。”
“三叔,你不該來的。”
李浮圖開口。
“真正的戰爭,到現在還未真正開始,誰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假如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沒法向羽衣交代。”
秦破虜嘴角上揚,笑了起來。
“怎麼,你擔心承擔責任”
“放心吧,來之前,我已經和羽衣交流過了,她支持我的決定。”
李浮圖扭頭,突然發現這個至今未娶的男人鬢角不知不覺間冒出了一縷霜白。
果然,再大的英雄豪傑,都抵禦不了歲月流逝的。
“我秦破虜一介武夫,少時頑劣,中年守家業,至今沒做出過什麼讓人稱道的事,既然碰到這樣的災厄,總不能繼續偏安一偶袖手旁觀吧。”
“往大了說,爲萬世開太平是每個習武之人的最高使命,往小了說,地魔把我侄女害成這樣,我難道不應該找他們要個說法”
秦破虜臉上帶笑,佇立在亞馬孫河岸,雖然不再似年少似那麼出塵卓越,卻比當初更爲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