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看着衝撞進來的段無依，又瞧見自己華貴裙襬上的污漬，忽然間怒從中來。
“哪個狗奴才放他進來的！”柔妃破口大罵道。
守門的小丫頭連滾帶爬的滾了進來，一個勁兒的磕頭說道，“奴婢在門口攔了，可奴婢實在攔不住六殿下！”
解釋中夾雜的哭聲讓人聽了心碎，可柔妃的厲害手腕根本喫不下這套說辭。
“拖出去！仗五十！”
五十大板對於一個柔弱女子來說是要命的，小丫鬟一聽，頭磕的更猛的了一些，段無依硬生生的將宮人拽開，不顧柔妃的阻攔，將小丫鬟一把推了出去，這纔算是躲過一劫。
段無依轉過身來，朝着柔妃行禮說道，“娘娘不要生氣，是兒臣非要來看看父皇身體的。”
說罷他直起身來，看了看病牀上的聖上，眉眼中帶着擔憂的說道，“兒臣已經許久未見父皇了，聽聞父皇龍體欠安，兒臣日夜擔憂，這才衝撞了娘娘。”
柔妃看着段無依不太聰明的樣子，也只得認栽，“來人吶。”
“奴婢在。”
“再給皇上煎一碗藥。”
“是。”
見人都出了去，柔妃的眼睛盯在了段無依的身上，打量着這個曾經要過繼給她的孩子。
平心而論，孩子單看長相，要比她親生的兒子出色很多，尤其那一雙眼睛，明亮的讓人生氣，也對，他的母妃當年就是憑藉着這一雙狐媚眼睛勾引的皇帝，若不是她哥哥是西涼邊關大將軍，她的位置只怕不如段無依的親生母妃。
可那又如何，他的母妃不還是敗在了她的手裏，不止她，還有段無雪的母妃，還有這後宮千百個秀麗佳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一想到連同這些女人的兒子也要被她殘害，她的心中就生起了一絲快意。
段無依已經被她從小虐待變成了一個傻子。段無雪也被她搞到了關外正等着任人宰割。
她鼻腔中輕哼了一聲，看着自己秀裙上的污點，徐徐上前拍着段無依的肩膀說道，“乖孩子，你來了母妃就放心了。”
一個傻子不足爲懼。
“待會兒藥來了你替母妃給你父皇喂下，母妃有些累了。”
“兒臣遵旨。”柔妃的手天生帶着刺骨的冰涼，她感受着來自段無依弱小的顫抖，心裏非常的滿意。
代人走後，段無依便慌忙上前服侍着老皇帝，他現在口中吱吱呀呀，嘴角被牛肉羹燙出的印記已經有些泛紅。
他似平常一樣給他的父皇掖了掖被角，乖巧懂事的陪伴在牀邊，老皇帝身心疲憊，看着眼前的孩子終於安下了心，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段無依輕輕的拍着老皇帝的肩膀，像是哄嬰兒一般哼着童謠。
知道老皇帝緊張的眉眼重新放鬆下來，他才悄悄的掀開了捲簾，來到了屋子的中間。
此時，他的腰板不在彎曲，眉眼中也不曾再含着懦弱，而是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
茶杯中的水清澈透亮，準準的折射出了樑上之人的模樣。
“皇嫂果然心細，竟然還留了個武功高強的西域人保護父皇。”段無依心想道。
“父皇已經睡下了，屋內只有自己人，閣下若是累了便下來休息一下吧。那樑子可不結實。”
段無依自顧自的說着，正想着上面的人能不能聽懂西涼話，忽然身後便是一陣疾風。
段無雪精準的落到了段無依的身後，段無依輕輕回頭，略帶欣賞的看着身後的西域人。
誇讚道，“果然好身手。”
段無依一邊說着一邊看着那人額頭上止不住的汗珠和有些驚恐的眼神，輕笑道，“喝水嗎？”
他熟練的將茶葉一過三泡，因怕外來的人不喜歡，這樣一來就沖淡了茶葉原本的味道，喝起來比茶淡一些，比水甜一些，正好用來解渴。
見段無依推過來的茶水，段無雪戴着面紗不敢擡頭的往後退了一步，垂着腦袋搖了搖頭。
段無依並未出過西涼，從前聽聞西域之人野蠻無比，可眼前之人倒是如此客氣，不禁感嘆眼見爲實。
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得懂他說話，不過屋內只有二人，若是他聽懂很好，若是聽不懂那便是更好。
段無依見如此友好的聽衆，忍不住的多講了許多趣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另一邊廂的靈仙將沈向言約在了御花園的涼亭裏，她知道柔妃不會輕易相信她，那正好就讓她的人一次看個夠。
這一講便是一個時辰，直到身後的那雙眼睛疲憊的放鬆了警惕離開回話，靈仙這才徹底鬆弛了下來。
頭一個時辰，沈向言如同一個好學生一樣，認認真真的和靈仙學習驗骨認親之法，後半個時辰的故事，卻全然不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沈向言哪裏知道後宮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只覺得讀書人的一腔熱血正在被後宮的女人澆滅。
“這個給你。”靈仙小心翼翼的將兩樣東西塞進了沈向言寬大的包袱中，裏面還連同這一些驗屍的工具用來掩人耳目。
一件是那日夜裏落海安僞造的靖難詔書，當日夜裏回來靈仙就鬼鬼祟祟的翻箱倒櫃找到了傳國玉璽蓋了上去。
這事還多虧了她帶了段無雪回來，若是沒有他，憑靈仙自己根本無法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印章中認出玉璽的模樣。
此事一過，連段無雪都連聲佩服落丞相家虎父無犬女，一個是女俠雲遊四方，一個是皇后君臨天下。
另一件是靈仙要落海安親筆寫的一封信，論公，這東西可以讓她的人順利見到段無咎他們的回城軍隊，論私，她決不能再把段無涯給的玉佩交出去了，不然是會遭懲罰的。
沈向言將兩樣東西收好，一邊聽着靈仙的囑託，終於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待靈仙說完，他探了探四周，悄聲問道，“不知王妃讓我找的西域人姓甚名誰，待我到那些鋪子裏如何尋他？”
靈仙勾起嘴角，輕輕笑道，“她的名字很長，你只記住她叫蘇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