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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42歲,體格檢查時於胸骨左緣第二肋間聽到遞減型嘆氣樣舒張期雜音……阿嚏——”
郭星辰使勁皺起鼻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已經是今天數不清第多少個噴嚏了。
秋冬換季,預料之中的一場重??冒,每年都沒法躲過。
科室的茶水間外走廊,她坐在椅子上蜷起身子,抵禦從身體內部竄起的一陣寒冷。
一起實習的同學廖倩過來倒水,看見她時皺了皺眉:“你都這樣了,還背題呢?”
郭星辰又打了個噴嚏,腦子昏沉沉的,用濃濃的鼻音回道:“下週就考試了,我還有好多東西沒背。”
“放心啦,你沒問題的。”廖倩笑道,“王主任就差給你破格轉正了,考試怕什麼,你還是趕緊把病養好,別到時候因爲這個掉鏈子。”
“嗯。”郭星辰點了點頭。
廖倩進去接了杯水再出來,坐在她旁邊一起喝。
郭星辰繼續背題,廖倩偷個閒玩手機。
突然,旁邊的廖倩驚呼一聲,郭星辰暈乎乎地轉??頭:“怎麼了?”
“張揚在急診被人揍了。”廖倩慌里慌張地起身,“我得去看看。”
張揚是廖倩的男朋友,兩人是醫科大同學,一起到附院來實習。
郭星辰擰眉:“怎麼回事兒?”
“又一個拎不清的,自己放老母親一個人在家,摔了個高位截癱腦出血,一時接受不了拿醫生出氣。”廖倩火急火燎地往電梯間跑,揹着她甩甩手,“不說了我先走了啊。”
郭星辰搖了搖暈乎乎的頭,眼睛也沉甸甸的睜不P?,手很燙,摸了摸額頭,也是燙的。
發燒了。
預??情況比較嚴重,她只好請了假在宿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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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黑地的兩天,除了吃藥就是睡覺,餓了只喝熱水,燒退了,人也輕鬆了。
??冒這事不能硬撐,休息纔是最好的良方。
再次穿上白大褂的郭星辰不禁嘆氣。現在哪有人這麼幸運呢?休息對很多人來說,就是要不起的奢侈品。
“小郭,查房了。”師傅劉醫生在外面叫她。
郭星辰趕忙把頭髮紮起來,回了聲:“好。”
又是一天緊張的P?始。
腳不沾地忙碌一上午,空閒下來已經是兩點多,連午飯都沒喫。
還好護士站的小姐姐幫忙點了??賣,不??涼了。郭星辰把蓋飯放進微波爐轉一轉,吃了個精光。
以前她爲了保持身材,喫飯不會超??八分飽,自從來醫院實習,有多少就能喫下去多少,但也沒見長胖一丁點,反而跌破了九十斤。
剛把飯盒扔進垃圾桶,突然看見一羣男男女女浩浩蕩蕩地從電梯裏走出來,又一個轉彎,進了領導專用的電梯間。
一個個都穿着整齊嚴謹的西裝。
“這羣人幹嘛的?”郭星辰回頭問護士站的小姐姐。
比起他們,這些小姐姐八卦消息更靈通一些。
“好像是睿和律所??來的,上週急診那個打人的家屬說張揚還手了,非要告我們,副院長就請律師了。”護士小姐姐答道,“真是搞笑,張揚胳膊都骨折了,還沒告他呢。”
“有的人就這樣,講道??講不通的。”郭星辰嘆了一聲,心想附院有錢果然不是吹,請的可是B市最貴的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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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律,這件事就拜託你們律所了。”會議室門口,鬚髮鬢白的副院長重重地握住年輕男人的手。
“您放心,我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一定盡力。”謝凜一臉嚴謹神色,英俊的眉眼間閃着銳利的光。
副院長連連笑道:“晚上要不要請各位喫個便飯?”
謝凜淡淡地彎了彎脣:“我們還有別的事,心領了。您隨意就好,不用太客氣。”
“哎。”副院長點點頭,“小鐘,送謝律和他的同事們下去。”
“告辭。”
謝凜一行五六個人進了電梯,助手給他報完下午的行程,正好電梯門打P?。
他擡腳出去,是先前沒怎麼留意的樓層。
和醫院其他的樓層不一樣,牆壁刷成粉紅色,給人的??覺特別溫柔。
他不禁往護士站那邊看??去,隔着一道緊鎖的玻璃門,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靠在臺子旁邊,單手托腮和護士說笑。
聽不見裏面的聲音,但那張七八分熟悉的側臉已經讓他短暫地晃d?。
“謝律,裏面是婦產科,還沒到大廳呢,我們要轉一趟電梯。”鍾祕書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謝凜目光一抖,若無其事地收回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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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星辰是這屆實習?中的佼佼者,剛考完回到科室,就被大家夥兒打趣起來。
“郭主任好!”
“郭主任,今年的題難不?”
“少來了。”郭星辰無語地瞪了眼他們,“小心一會兒王主任??來削你們。”
“沒事,郭主任接王主任的班嘛。”有人哈哈大笑道。
郭星辰簡直懶得??他們,把資料放進抽屜裏,去更衣室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廖倩正火急火燎跑進辦公室,手裏拿着個飯盒。
郭星辰挑眉:“去給張揚送飯啊?”
張揚胳膊骨折沒法上班,索性就辦了住院,廖倩每天定時給他送營養餐。
“來不及了。”廖倩看了眼手機,急匆匆地從桌上的文件櫃裏抽出一個夾子,“星辰你這會兒沒事吧?”
郭星辰搖頭:“沒事。”
廖倩把保溫盒塞進她手裏,“那我走了,我要去跟副主任的手術,你幫我給張揚送個飯。”
“行。”郭星辰接??飯盒,“你放心去吧,保證餓不着你家張揚。”
“謝了。”廖倩轉身跑得飛快,連門都沒關。
身後的同學連連唏噓:“老張也是倒黴,攤上那種事兒。”
“是啊。”郭星辰嘆了一聲,把桌面收拾整齊,拎起飯盒往??面走,“我去慰問一下傷員,有事給我打電話。”
“行。”“郭主任慢走。”
郭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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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在骨科住院,不同於婦產科時刻聽見的小兒啼哭,這裏一天到晚都是疼痛的哀嚎。
張揚的病房在走廊末端,還算是比較安靜。
另一個病友也是胳膊骨折,聽說是和公司的財產糾紛,被保安給打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妻子每天都在這裏陪牀。
郭星辰一進來,那個男人的妻子就一直在跟她發牢騷。
南方人,說話嗲嗲的。
“你說現在這些做?意的大老闆哦,一個個都沒有良心的,爲了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都不把底下的員工當人看。動不動談幾百幾千萬的大生意,工資捨不得多發一??錢,摳得很哦。”
“我家這口子真是倒黴,跟了這麼個老闆,任勞任怨跟着他幹活,結果呢,哎……要不是有那個什麼勞動法,我們一??錢都撈不着,現在還要請律師打官司。”
“還是你們醫生好,工作穩定,社會地位還高。”
郭星辰扯了扯脣,乾笑。她怕是對醫生這個職業誤解很深。
看看吊着一條胳膊還要被患者告到法庭的張揚就知道了。
“味道還行吧?”郭星辰問張揚,“聽說是你丈母孃親手做的呢,幸福。”
張揚嘿嘿一笑,表情d?祕:“悄悄告訴你,味道不怎麼樣,你可千萬別跟小倩說啊。”
郭星辰輕嗤了聲:“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媽媽人很好的。”張揚笑道,“我媽對我都沒這麼細心,知道我住院,就打了個電話,託我嫂子送了點水果來。”
“我是聽說丈母孃對女婿都挺好的。”郭星辰雙手環胸靠着牆,想到這個社會上女性的普遍處境,不禁唏噓,“因爲怕你以後對她女兒不好啊。”
張揚信誓旦旦:“我以後一定對小倩好。”
“喲呵,那我可記着了,給你做個見證。”郭星辰拿出手機錄音,“來,再說一遍,以後你要是出軌家暴或者對她不好什麼的,我就拿這個啪啪打你臉。”
張揚咬着排骨,哭笑不得:“至於嘛。”
郭星辰裝模作樣地哀嘆一聲:“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我說不就是了。”張揚放下筷子,五指朝天舉起手,“我這輩子要是對不起小倩,我就豬狗不??。”
“這還差不多。”郭星辰滿意地保存錄音,“希望你好好做個人,別當豬狗。”
張揚:“……”
伺候這位爺喫完飯,郭星辰帶着飯盒剛站起身,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男人。
看上去年紀還小,二十出頭的樣子,卻是與年齡不符的西裝革履,手裏拿着一個大大的文件包。
“請問,誰是錢志國先??”
鄰牀的男人舉起那隻沒受傷的胳膊,“我是。”
“你好,我姓李,是睿和律所的律師。”年輕男人走過去,和錢志國握了握手,“謝律派我來了解一下情況。”
錢太太立刻把椅子讓出來,諂媚地笑笑:“您請坐。”
那邊聊了起來,郭星辰對張揚小聲說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待着,有事兒打電話到科室。”
“嗯。”張揚點了點頭。
郭星辰轉身離P?病房。
而她沒注意到的是,那位姓李的律師在她轉身之前,回頭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