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剛纔替吳媽媽把脈的情況並不理想,周誠所言不虛,確實已經到了準備後事的地步了,她原還想着來瞧瞧,若有一線希望定會盡力救治,也不枉她照顧元兒一場,可轉念一想,連周誠都沒法子的事,何況別人呢
佟裳見佟元神色憔悴,頭髮也有些毛躁了,想來這幾日他只顧着在牀前照顧病人,根本顧不得自己,於是道:“元兒,這裏有姐姐守着,讓張婆婆帶你下去洗漱一下,換件衣服喫點東西。”
佟元遲疑了一下,也就跟着去了。
佟裳回到牀邊,看着躺在那裏的吳媽媽,心裏多少有些難過,少傾小丫鬟送上新熬的藥來,“藥來了。”
“多謝,這裏沒事,你下去吧。”平兒打發走小丫鬟,端着藥碗來到牀邊,“嬤嬤,讓奴婢來喂吧,吳媽媽生的是肺病,聽說這病傳染”
佟裳道:“還是我來吧。”這些年多虧有她照顧元兒,可到了這會已經無力迴天,也只有替她做些小事了。
吳媽媽牙關緊閉,藥有一大半都吐了出來,佟裳耐着性子,好歹讓她吃了一點,方纔叫了收了空碗下去。
到晚飯時候,周誠才急忙從宮中趕回,他進到內室給吳媽媽把了脈後,對佟裳搖搖頭,示意她到外頭說話,“不中用了,我出宮的時候太后娘娘叫人送了一支野山參來,一會我叫人開出方子給她熬了,好歹也能續命。”
佟裳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她頓了頓道:“我讓人回去通稟一聲,今晚我就在這裏守着,萬一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周誠點點頭道:“我讓她們的去準備一下,萬一有事,也不至於讓大家手足無措的。”
佟裳點頭,“多謝你了,周太醫。”
周誠苦笑了兩聲道:“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佟元這幾天一直茶飯不思,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些。”他朝門口指了指道:“廊子上人都是元兒屋裏的,你有事儘管使喚就好,我已經跟她們說過了。”
“多謝。”佟裳又道了一聲謝,周誠見四下無事,便下去叫人熬蔘湯去了。
少傾佟元從外頭回來,他先走到內室對佟裳行了個禮,便上前去看吳媽媽,“奶孃她怎麼樣了”
他身上已經換了身乾淨衣服,只是神色仍舊憔悴不堪,看着吳媽媽的眼神裏透着幾分擔憂。
佟裳看了心疼,寬慰着他道:“你放心吧,吳媽媽剛纔吃了藥,這會睡得正安穩,周太醫剛纔替她把過脈出去了,皇太后賞了支野山參,已經着人去熬蔘湯了,一會就送來。
佟元長出了口氣,緊繃的神情總算得已鬆懈下來,佟裳也跟着稍稍安心了些。
他執意要在牀前守着,佟裳攔不住,只好隨他去了,幫着喂吳媽媽喝過蔘湯後,天色便全黑了下來,佟元熬到後半夜,身子支持不住,就在牀邊盹着了,佟裳怕他睡得不舒服,叫來平兒,兩人輕手輕腳將他扶到那邊的榻上躺下,替他脫了鞋跟發冠,看着他睡安穩了,方纔回到內室。
吳媽媽還在昏迷着,佟裳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鐘,又到了該喂藥的時間了,便叫平兒出去端藥來。
吳媽媽喝了蔘湯,在榻上悠然轉醒,看着眼前的人影,還當是在做夢,兀自一笑道:“我是該走了,竟好端端地做起夢來了。”
佟裳知道她這是迴光返照,心裏愈發的酸澀,強忍着心底的感受,好言道:“媽媽醒了,我是佟裳啊。”
“你是小姐”吳媽媽啊了一聲方明白過來,忙要坐起來請安,佟裳連忙將她按住道:“媽媽您病了,躺着就好,來,喝參湯。”
她遞了勺子到她嘴邊,吳媽媽喝了蔘湯,一時間感慨萬千,眼睛紅紅地道:“奴才何德何能,竟能勞動小姐喂藥喝了。”
“我來晚了,您別見怪纔是,元兒一直沒告訴說您生病了,如若不然,也不會拖到這會。”佟裳有些自責。
吳媽媽道:“小姐別放在心上,您跟少爺都好好的,奴婢也就知足了,奴婢年紀大了,心裏想得開,只是以後就苦了少爺了,他一個人雖是極好強的性子,可內裏還是個小孩子,小姐不在這幾年,少爺他很想您。”
佟裳從沒有聽佟元說過這些,或許他怕說出來會給她增添負擔,這會從吳媽媽嘴裏聽到,怎叫佟裳心裏不難過呢,鼻子酸酸地道:“這些年是我虧欠了您跟佟元,您快點好起來,等您好起來,我們一家團聚,再也不分開了。”
吳媽媽笑了笑,沒接話,她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對那些事沒指望。
佟裳喂她喝了半碗蔘湯,吳媽媽便推開了,“罷了,這蔘湯奴婢喝過了就算了,再喝也是浪費。”
佟裳知道她病中體弱,也不強迫她,放下碗,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吳媽媽又忙着惶恐道謝,她往左右看了看,佟裳道:“元兒在外頭的榻上歇着呢,我讓平兒去叫他。”
吳媽媽道:“別叫了,讓他睡吧。”她想到佟元這些日子衣不解帶的照顧,嘆了口氣道:“都怪我的身子不中用,拖累了少爺,眼下就要到太醫院的會考了,本來他這會正是用功的時候,可是因爲我,全耽擱了。”
佟裳寬慰她道:“您把元兒從小養大,如今您病了,他照顧您是應該的。”
正說着話,佟元聽見聲音從外頭進來道:“奶孃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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