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這個物件,只是個護身玉佩罷了,別無它意,我只是想把這個物件交到凝兒手中,好歹也是我這當母親的盡一份心。若是……若是夫人實在爲難,那,那就當我沒來吧!”
太后娘娘低下頭,失望地這麼說道。
蕭杏花猶豫了片刻,最後終於長嘆了口氣。
“太后娘娘,將心比心,我們都是當母親的,我知你此時的煎熬,你也必知我此刻的爲難。其他的,我實在幫不上,只是這個物件,我便是想盡法子,也會將它送到涵陽王手中的。”
太后聽得此言,一時真是喜出望外,激動得眼淚都要落下:“杏花,你,你……幫我這忙,我一輩子承你的情。”
——
送走了皇太后的蕭杏花,捧着那塊玉佩,不免心生無奈。
眼前玉佩顯然是個好物件,流光溢彩的,放在手心沁涼潤滑,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只是這小小一塊玉佩,握在她手裏卻是千金之重。
她知道自己一時魯莽,攬下了不該招惹的事,可是當皇太后含着淚眼望向她的時候,她卻根本沒法拒絕。
捏着這塊玉佩,回到福運居,這邊兒媳婦女兒正等着,見她回來,忙迎上來。
“太后娘娘說了什麼?”
蕭杏花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攤開手心:“太后娘娘想必知道咱們的難處,多的也沒說,只是把這個給我,說是希望我能交給涵陽王殿下。”
這個?
秀梅和佩珩都看過去,卻見只是一塊小小的玉佩,雖然材質色澤水頭都是上上等的,可是上面連個字都不曾有,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已經答應了。”蕭杏花道。
秀梅默了片刻,點頭道:“往日太后娘娘對咱們不薄,如今她有難處,也沒求其他,只是幫着送塊玉佩,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佩珩從旁,盯着那塊玉佩,不言語。
蕭杏花其實心裏有些沮喪,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繡墩子上:“只是這玉佩,我們該怎麼送到涵陽王手裏,這是個麻煩!”
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讓皇上察覺了。
——
蕭戰庭在這一日終於是從燕京城外出發了,帶着大軍,浩浩蕩蕩地前往遙遠的地方。
蕭杏花將那塊玉佩藏起來,帶着媳婦女兒,站在家裏高高的塔樓上往外看,能看到遙遠燕京城外,皚皚白雪上,猶如一串螞蟻般往前蠕動的大軍。
當她這麼看着的時候,忽然就想起許多年前,她望着蕭戰庭離開的情境。
何曾想過,一別便是十幾年。
這一次呢?
蕭杏花心頭忽然涌上一種說不清的滋味,不過她還是很快揮去了這別樣滋味,強迫自己去想,那個玉佩,她該如何幫着皇太后交到涵陽王手上。
於是接下來幾日,她每每派人去打探下外面的消息。
可是消息一出又一出地傳來,沒一個好消息。
原來涵陽王被囚禁在宗府之中,雖沒有招供,可是卻不知怎麼出來幾個旁證的,再加上當初那個逃跑刺客的供詞,皇上是怎麼也不相信涵陽王的。
只是皇后幾次哭訴,甚至以絕食相逼,最後沒辦法,這件事只能是不了了之。
到底是什麼人刺殺皇上,這件事也不必細查了,含糊過去。至於涵陽王呢,削去爵位,沒收了封地,將他發配到南方邊遠之地,專人看守,終身不得再回燕京城。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蕭杏花自然免不了有些替這涵陽王難受。其實未必多大交情,不過人家也尊稱她一句嫂夫人,看上去溫和有禮的樣子,不曾想,這什麼都沒幹,竟淪落到這等地步。
這也讓她更加覺得,自己必須完成皇太后的託付了。
和女兒媳婦商量過後,便是皇上那邊知道太后來過,也萬萬不能提起玉佩。玉佩的事,也僅限於娘三個知道,不能讓外人,哪怕是再親近的人也不能知道了。
如此一來的話,那麼交給涵陽王這個玉佩,也只能由三個人來做了。
佩珩看看母親,終於道:“這個事自然是我來做。母親萬萬不能去冒險見涵陽王,嫂嫂要在家照料弟弟和侄子,也不可以。只有我……”
“這個不行,你個姑娘家,不能出去!”
秀梅斷然拒絕。
可是佩珩卻頗爲堅定:“娘,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說,只是說了怕你們誤解罷了。”
她望向自己娘,認真地道:“當初我說不想嫁涵陽王,如今想來,其實頗沒有給涵陽王臉面,可是他當時二話不說,便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主動去給太后娘娘說要不想要這門婚事。後來我在茶樓裏遇到了事,是他一路相幫,護着我,被父親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後,父親痛打了他,他也絲毫沒有聲張此事,反而是悶聲瞞了下來。我以前不懂事,如今細想這樁,實在是有些對不住他。”
“佩珩,就算是你有些對不住他,可是這個時節,你也犯不着親自去見他,給他送這玉佩。”秀梅還是擔心佩珩,不想讓佩珩陷入麻煩之中。
誰知道佩珩卻笑了笑:“如今給他送玉佩,也並不是只爲了這兩樁事,也是因了他明明品性無暇風光霽月,卻遭此橫禍,蒙冤而不能解。滿朝文武,有幾個認爲那刺殺君王之事是他幹下的,可是又有幾個敢爲他說一句話,又有幾個願爲他說一句話?”
她低頭抿了抿脣:“如今爲他奔波流淚的,不過是他那年邁的母親罷了。難道堂堂涵陽王,天子御弟,品行無虧,最後卻要落得這個地步?”
她這一番話,倒是讓蕭杏花有些意外。
她擰眉打量着自己這個女兒:“你繼續說吧。”
“娘,我如今說這話,你們或許以爲,我是和他牽扯不清,對他曾有什麼關乎男女之情的想法。其實並沒有,我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他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要遭遇這種事情?難道這就是他應得的下場嗎?難道我們眼睜睜地看着他那樣光明磊落的人,遭遇了這等冤屈,卻爲了避嫌,連見他一見都不能?我知道這燕京城裏不是咱們白灣子縣,這裏只有皇權如天,沒有什麼公道可爭,父親便是高爲鎮國侯,也不能去爲了事不關己的人討一個說法。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爲他心酸,爲他難受,只是把他母親的一塊玉佩送給他而已,怎麼就不能做了?”
蕭杏花無聲地望着自己女兒,良久後,低頭再次望向那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