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地往前走，那種沒有目的沒有退路的感覺壓迫地她喘不過氣來。直到她聽到前方似乎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熟悉又清冷的嗓音。
“寧穎珊，醒過來。”
“寧穎珊，不要睡了。”
那聲音時大時小，卻不曾從她的耳邊消失，彷彿要給她指明一個方向。
寧穎珊跟着那聲音走，終於在黑暗中發現了一縷光亮。
那光亮的前方似乎就是出口，寧穎珊循着光亮的地方走過去，她的視線在一片光暈中消失，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起來。
直到那光暈徹底散去，她的眼皮動了一下，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之處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腔裏充斥着一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嘗試着動了一下手指，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被送進醫院之前的記憶也一點點涌入了腦海。想着當時她在救護車上大口吐血的模樣，她一度以爲自己活不下來了。
沒想到，上天還挺眷顧她？
她扯了扯脣角，想撐着身體坐起來，稍微一動，才發現病牀旁邊還趴着一個人影，似乎在睡覺。
隨着她的動作，那人也醒了過來，擡頭看向他。
看到眼前人的時候，寧穎珊愣了一下，眸色微凝。
守在她病牀前的人是厲靳言。
對於這個認知，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厲靳言好像一整夜都沒睡，眼底散佈着明顯的血絲，下巴上都有青青的胡茬冒了出來，比之往日的雷厲風行，他的神色有些憔悴。
看到寧穎珊醒了，他那雙漆黑的眸底泛起明顯的亮光，又很快地被自己刻意壓制了下去。
“你醒了？”他緩緩開口，嗓音沙啞：“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寧穎珊靜靜地看着他，一時間不知該對他說什麼，唯有搖了搖頭。
“我讓醫生過來看看。”說着厲靳言便要站起身來，剛要走，腳步卻有點虛浮，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看起來精神狀況太不好了。
也正是這時候，寧穎珊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攥在懷裏，這才能讓她借力拉了他一把，不至於讓他摔倒。
“你看起來好像比我更不舒服，還是休息一下吧。”寧穎珊輕聲提醒，自己伸手按下了牀頭鈴。
醫生聽到鈴聲自然會過來，根本不需要親自去請。
厲靳言掐了掐眉心，看着寧穎珊的動作扯了扯脣角，他大概是真的糊塗了，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有想到。
只是沒想到也沒什麼要緊，她醒過來就好了。
他的視線重又回道了寧穎珊的臉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定格，薄脣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給寧穎珊做了一個仔細的全身檢查，檢查結果表明她高燒已退，全身的各項指標都恢復了正常。
“恭喜厲總，厲太太已無大礙，再在醫院裏觀察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主治醫生微笑着對兩人說道。
“厲太太”三個字迴盪在兩人的耳邊。
寧穎珊心頭一震，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厲靳言。沒想到男人倒是一副雲淡風輕地模樣，絲毫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
好像，她本來就應該是厲太太一樣。
不一會兒，陳林帶着幾個打包精緻的大小餐盒走進了病房。
這都是厲靳言在寧穎珊醒了之後讓他去買的營養餐，各種口味，葷素搭配，可謂是一應俱全。
厲靳言把餐盒在寧穎珊的面前一一打開，動作有着不言於行的小心謹慎。
寧穎珊看着在面前擺開的食盒，微微垂眸，幾乎每一道菜，都是最符合她的喜好的。
沒有她不愛喫的，踩雷的。
厲靳言把她的口味記得那麼清楚嗎？
“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天都沒喫東西。”厲靳言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把一碗紅棗枸杞粥端到了她的面前，聲線依舊沉穩：“醒來多少喫點東西，不然對胃不好。”
寧穎珊看着那碗粥，卻沒第一時間去喫，只是偏頭看着厲靳言：“這三天，你一直在病牀前守着我？”
厲靳言眉頭一挑，眸色依舊黑沉，沒有回答。
寧穎珊就這麼盯着他，盯着他看了好久，半晌才輕笑一聲：“厲靳言，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處處都表現地好像很在乎她的樣子，好多次，多得都快讓她自己都信了。可如果他真是在乎她，五年前就不會用那麼殘忍的方式對她，甚至連她的孩子都不放過。
她搞不懂厲靳言到底是想幹什麼，如果是演戲的話，那他的演技實在是太逼真了。
以前寧穎珊還能配合着他，是能笑着調侃的程度。而現在，她覺得自己都要被繞進去了。
厲靳言抿着薄脣，矜冷的眸底有暗芒閃動，他似乎是在思忖着什麼。在終於要開口的時候，就見得寧穎珊忽然低頭，一口喝掉了他舀起來的一勺粥，然後也舀了一勺，遞到他的脣邊。
“如果是因爲照顧我而沒休息好，那我才應該是過意不去的那個。”她眨了眨眼睛：“厲總也需要補充點營養。”
厲靳言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話到了脣邊，卻始終沒有說下去。心頭似有一片漣漪，輕輕地盪漾開來。
他看着寧穎珊在他面前露出了粲然的笑容，語調微揚：“難道厲總是嫌棄這勺子我碰過？”
“那就換一個好了。”她作勢要鬆手，卻被厲靳言一把抓住了手指，就着她的手，把勺子裏的粥喝了個乾淨。
兩人的指尖觸碰，有炙熱的溫度蔓延。寧穎珊表情微僵，似乎沒想到厲靳言真的把粥給喝了，用的還是她用過的勺子。
厲靳言慢條斯理地拿紙巾擦了一下脣瓣，低沉的嗓音有幾分喑啞：“味道還不錯。”
龐長澤走到病房門外，擡眼便看到了這樣一幕。厲靳言就坐在病牀前，握着寧穎珊的手，低頭喝了她遞過來的粥勺。
即使隔了好一段距離，他也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曖昧因子，在空氣裏發酵。
眼眶，一瞬間漲疼地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