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真將我當賊人嗎?舅舅尚且沒有對我這般苛刻!”宋允湘回頭,眼中水霧氤氳。
慕明成低頭撫摸廣袖上的花紋:“我是爲你好,自打上次事情之後,府裏一直是外鬆內緊,你最好不要亂闖,以免生出事端,反倒說不清。”
“上次的事與我無關,再說,我能到哪裏去?難道二表哥疑我給宋家送信?可宋允蟠也得有資格參賽啊!”宋允湘說着,不禁滾下串串熱淚。
慕明成臉色淡漠:“我什麼都沒說,倒是你一直在胡言亂語,你記着我的話便是了,若是讓旁人逮住,瓜田李下,只怕百口莫辯。”
“謝二表哥提醒!”宋允湘咬脣行禮,彷彿受了極大的折辱,飛跑着離開了梅亭。
“爺,你這是……”長寧進來攙扶慕明成。
“顧青竹的茶藝水平,現下是慕家最高機密,照眼下的情形,她再練兩日,在鬥茶大會上,或可一鳴驚人,奪得頭名,這個誰也不能透出半點風聲去,你這幾日盯着槿華院,一個蒼蠅也別放出去!”慕明成坐上輪車,沉聲道。
“是!”長寧拱手,接着問:“可明日是清明,外頭人多手雜,難免內外勾連,傳遞消息,那時怎麼辦?”
慕明成拍拍扶手道:“我們只需防住內裏,外頭自有有熊永年和薛寧,好在清明過後,就要開始比賽,對手就算明日晚上知道了內情,只怕也沒想不出什麼招數應對。”
“爺病中尚要如此操勞,今年老天爺總該開眼了。”長寧推着輪車,低聲道。
不說他們主僕回玉蘭院,且說風園湖心亭中兩人。
“青竹,茶我喝了四盞,爲啥這麼餓啊?”慕錦成揉揉肚子,苦着臉看顧青竹。
“餓?”正品茶的顧青竹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來道:“你上次說,你知道用茶做的喫食,我們不如做一些,到時和茶一起呈上去,是不是夠別緻,算不算是你說的新招?”
慕錦成兩眼冒光道:“那還等什麼,咱回去試試!”
兩人命人收拾了一應茶具用品,打道回府,茶蛋茶幹倒是好做,加上佐料和茶末,不過費些時候在鍋裏燜着,只是茶糕,顧青竹試了幾次都不十分滿意,用茶粉混合麪粉,蒸出來的太乾,混合糯米粉又過黏。
顧青竹想起村裏人過年蒸米糕,有的人家買不起糯米,只得用粳米,那樣的米糕,手上力氣大了,一捏就碎,喫在嘴裏也是鬆散的,喫時常要用手兜着碎屑,不然都糟蹋了。
她想到這裏,又讓廚娘磨了些粳米粉,試了幾次粳米和糯米混合的量,蒸出不同的米糕,有一種終於讓慕錦成嚐出了最合適的口感。
“就是這個!”慕錦成喫到久違的味道,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顧青竹拈了一塊深碧色的糕點:“我嚐嚐。”
入口軟糯,茶的微苦遇上米粉的甘甜,清新淡爽,脣齒留香。
“咱們給娘和老祖宗送點嚐嚐吧。”慕錦成連吃了兩塊,喜滋滋地說。
“嗯。”顧青竹點頭,讓春鶯找出兩個食盒,各裝了一碟。
這會兒,已到了午飯的時間,寇氏正對着一桌子菜索然無味,見着慕錦成夫婦來了,立時笑開了顏,拉着兩人入座喫飯。
“祖母,你最近沒什麼胃口嗎?”慕錦成看着桌上幾乎沒動過的各色菜餚問。
寇氏拍着慕錦成的手,慈愛地說:“人老了,不中用嘍,春日裏煩困得很,懶怠飲食,你放心,已經請譚先生來看過,無甚大事,莫要掛懷。”
慕錦成笑道:“今兒青竹做了道稀罕的點心,祖母可願嚐嚐?”
寇氏茶飯不思好些日子,但又不好拂了慕錦成的孝心,只得佯裝歡喜道:“是啥呀,叫我老婆子瞧瞧。”
顧青竹從食盒裏端出茶糕,柔聲道:“還熱着,祖母請用。”
見慣雪白米糕的寇氏,見到如此碧綠的,有些疑惑道:“這是什麼做的?”
“祖母喫一塊便知。”慕錦成搛一塊放在寇氏面前的小碟中。
“……茶做的?”寇氏吃了鬆軟的茶糕,欣喜道。
慕錦成偏頭笑:“正是呢,祖母要不要再來一塊?”
顧青竹趕忙攔住他:“茶糕裏有糯米粉,祖母不宜多喫的。”
“好喫,好喫,我留着下午小憩後起來喫,現在喫飯吧。”茶糕甜而不膩,清香的口感,讓人食慾大開,寇氏似乎感覺到了餓,搛了片蘑菇喫。
兩人在松芝院吃了飯,陪着寇氏說了會兒話,方纔起身到朝暉院來。
路上,顧青竹輕扯慕錦成袖子道:“你一會兒別將今日風園的事告訴母親,一則,目前沒出啥大事,且我們已經問清楚了,二則,若是有事,我們沒憑沒據的,徒惹母親煩憂,不如咱們不聲張,先不要打草驚蛇,只在背地裏慢慢查,到時也能有個具體的說法。”
“好,都聽媳婦的。”慕錦成眉眼飛揚,攥着顧青竹的手,半刻也不鬆開。
兩人例行請安,盧氏這幾日都忙着清明祭奠的事,很是疲乏,見着他倆來,強撐着坐下。
“明日便是清明,你公爹指着你參加鬥茶大會,你就安心準備吧,今年的清明祭奠,就不指望你張羅了,只是以後這等事情,還得你來主持。”盧氏看了眼低眉順眼的顧青竹。
顧青竹連忙表態:“謝母親體恤,我一定不負所望。”
慕錦成在一旁幫腔:“娘就放心吧,青竹的茶藝,連二哥都自愧不如呢。”
盧氏笑着嗔怪:“盡說胡話,你二哥在茶藝上的造詣,豈是別人一朝一夕便能比的?他不過一句謙詞,你倒傻憨憨地當了真!”
盧氏對慕明成的感情很矛盾,雖不喜他是浣娘所生,但卻很欣賞他的努力和勤奮,私心裏總想慕錦成也如他一般。
慕錦成不服,賭氣道:“哎呀,娘爲什麼不信我的話,待後日青竹拔得頭籌,你只管歡喜吧。”
盧氏淡淡一笑:“若當真拔了頭籌,慕家女主子的位子,我便讓她來坐,我也能安心地和你祖母似的頤養天年了。”
顧青竹嚇得趕緊起身福了福:“母親說哪裏話,您正當壯年,家裏自然還是您做主。”
盧氏看了眼誠惶誠恐的顧青竹,挑眉道:“怕什麼!你好好做,慕家女主子遲早是你的。”
“娘,你就不要嚇青竹了。”慕錦成拈了塊茶糕遞給盧氏。
“這個味道,倒是頭一回喫到,還蠻清新獨特的,又是秋月齋的新品?”盧氏吃了一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