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真君是極爲高傲的人。
嫦娥同樣如此。
珠聯璧合時有任何一方不完美，兩人都難於接受對方。
嫦娥心中思念的人不曾忘卻，二郎真君永遠不可能去牽嫦娥的手。
而自身最自傲的美貌喪失，嫦娥也難於再見二郎真君。
廣寒宮中，李鴻儒只覺見證了一對男女關係極爲特殊的人。
依二郎真君和嫦娥這種情況，若沒有什麼大人物強行撮合，這兩人一輩子也沒法走到一塊去。
對依靠不死藥的長生者而言,一輩子很長，長到可以滄海桑田變化萬千。
長生者對時間並無什麼緊迫的概念。
這是長生者們的通病。
二郎真君願意等，嫦娥也慢慢消退着屬於自己獨有的記憶。
時間在悄然中過去，一輩子就走到了頭。
廣寒宮中，嫦娥已經衰老，離煙消雲散的時間也不遠。
“我終究是忘不了羿”嫦娥低聲道：“越發衰老走向死亡，我心中的情感並沒有減少和消失！”
嫦娥的眼中閃爍着某種光華。
走向死亡的她情緒極爲平穩。
嫦娥曾經認爲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時間並沒有將她心中的情剔除。
在她的心中，她依舊是羿的妻子。
臨近死亡前，她想了很多，只覺這輩子難於去更改，也沒有機會再更改。
“我和二郎被一道仙旨束縛”嫦娥道：“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冒然吞服仙丹的成仙者，手中欠缺實力，沒有說話的底氣，只能接受仙帝的安排，但古仙庭消亡了，那道仙旨也應該消亡！”
嫦娥痛恨過去的自己實力微弱，也痛恨自己對時間流逝的恐懼。
靠着一道昊天帝敕婚的仙旨，她得到了太多。
又想得到,又忘卻不了大羿王。
這就是嫦娥的人生。
左右逢源得到的虛幻總有破碎的一天。
這一切到西王母宮覆滅起了端倪。
仙庭的大仙爲了長生亂成了一團糟，沒有人再理會她這位貌美的仙子,也沒有不死藥再延續她的壽命與容貌。
而等到嫦娥應邀下界，嫦娥才清楚自己人生的終結。
下界的二郎真君難於給予她不死藥，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內也難有不死藥。
嫦娥本想在下界等一等。
但她身體並不容許。
欠缺了廣寒宮寒氣的鎮壓,她的身體開始了老化,壽命的殘存也有限。
“我成仙時就將隱患埋下了！”
嫦娥淡笑。
她屬於肉身成仙，但又並非頂級修煉之姿,也並非自己刻苦修煉肉身而成仙。
相較於長壽的地仙們，她的肉身無疑鬆鬆垮垮，欠缺戰鬥力也欠缺穩鎮的長壽，更多是依靠不死藥吊命。
“請讓二郎忘卻我這種女人”嫦娥道：“他是天縱之才，應該有合適的佳人陪伴，就像你們這樣！”
嫦娥眨眨眼睛。
她的目光放在李鴻儒身上，也看在了公孫韻的身上。
衆仙子中，公孫韻展示有限，屬於平平無奇的一員。
可冠上了真武帝君夫人的稱號，對方無疑有了不同。
但在公孫韻的臉上，嫦娥看不出對方冠以真武帝君夫人這種地位的任何特殊情緒。
沒有高傲，沒有居高臨下，沒有盛氣凌人，甚至於對方可以夾雜在一羣舞仙女中練舞，表現得坦然又正常。
這種人要麼是心機過深，要麼是缺乏心機過得純粹。
公孫韻無疑是後者。
若二郎真君需要娶妻，嫦娥覺得二郎真君應該尋如公孫韻這類人，而不應該找她心思複雜的女子。
“楊兄現在在閉關,大概還不知道你離開”李鴻儒道：“我與他說了不算,要麼你寫封信什麼的,我給你代你轉交。”
若嫦娥被仙庭的人擄走，這必然引發警示，但嫦娥是主動回仙庭，二郎真君至今都不清楚金屋藏的嬌已經飛上了天。
“不知道也好”嫦娥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分割很好！”
二郎真君不知嫦娥離開，近年定然是沒有前去看過她。
兩人心中情不多，嫦娥只覺這樣也好，至少不會顯得她過於負心。
在大多數仙人看來的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對雙方當事人並非如此。
她心中有大羿王，二郎真君或許只是爲了一卷仙旨左右爲難，心中對她這種漂亮寡婦少有念頭。
嫦娥只覺心中最後一絲念頭也已經了結。
她敘說了諸多，纔有起身的恭送。
“仙子能不能教一教我夫人如何學習頂級的舞術”李鴻儒詢問道。
“我已經老了，難於展現舞，更無須說傳授舞！”
嫦娥指指自己。
她這座大殿的門悄然打開，有了客氣的請出。
這讓李鴻儒不免有些噓唏。
他和嫦娥接觸有限，想讓對方做一些事情的難度無疑極高。
向來左右逢源，李鴻儒沒想到在這位冷冰冰的老仙女面前無功而返。
甚至他需要替對方傳達一些信息。
李鴻儒只是想想，只覺已經清楚了這位修煉水準一般的女子爲何能在仙庭支撐下來。
他也不做糾纏，客客氣氣起了身。
“咱們這就要回家了嗎？”
出了廣寒宮，公孫韻極爲開心詢問李鴻儒。
“對，回家去”李鴻儒點頭道。
“我本想隨着裴旻去殺一些蠻夷練一練劍舞術，但路上又碰了那個大眼睛仙人，他這次沒有和我說話，直接丟了根繩子過來將我捆了帶到了仙庭，你是將外面的仙人都砍死了纔來接的我嗎？”
“我是個喜歡和平的人，怎麼可能打打殺殺！”
李鴻儒擺擺手。
能靠嘴巴和展現實力解決問題，李鴻儒就不會動手。
大夥兒從萬千之人中脫穎而出修行到頂，不是爲了去莫名其妙打一架喪命。
正因爲如此，他和秦皇鬥一劍便各有分道揚鑣，又有在太乙救苦天尊面前顯了神通，對方直接甘拜下風。
若沒有非要抉擇出生死的利益，他們都是以和爲貴。
在這一點上，越欠缺本事越容易鬥狠，本事越高階層越高則越不容易爭鋒。
充其量這是個代價問題。
到了如今，已經很難有代價需要他們去拼命。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們對我挺好，除了束縛我回仙庭，其他時候都對我客客氣氣”公孫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