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無奈至極，道：“你且講些道理好麼？到底要本王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本王根本不想娶她，也不會娶她！”
“我不講道理？你如今理智得很，完全忘記了以前自己衝昏頭腦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了吧？”
聶韶音嘲諷一笑，歪了歪頭，道：“我知道你不想娶她，如今的你連我都不愛了，你又怎麼可能想要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但是——”
她話語一頓，吸了一口氣才道：“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的！君陌歸，你我走到今天，經歷了多少你都還記得的，你自己說，多少事情是你我願意的？很多事情，我們身不由己。你願意失去五感嗎？你不願意，可這樣的事還是發生了！命運的齒輪把我們推送到了如今的境地，讓我們舉步維艱！”
君陌歸無言以對。
確實，他們經歷的很多事，並非自己情願的，都是被推着往前走！
聶韶音又道：“以前是因爲我愛你，願意和你一起面對這些風浪、面對這命運的無情。現在你不愛我了，我也不想愛你了，不想與你一起面對了，還不行嗎？”
“你”君陌歸眯起眼睛。
想起他們在相國寺桃花林裏，她曾說過：我會留在你的身邊，直到你不愛我爲止！
所以，她的想法已經很清晰了，並非無理取鬧說要走，而是真的要離開！
君陌歸沒有焦急，沒有痛心，但是，他卻知道自己不能同意她這麼做！
如果他放她離開了，那他前面做的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
那他修這無情劍，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又是爲何？
當初他爲何選擇入無情道？
難道不是爲了能夠變強，回來保護她、保護這些忠於自己的下屬的麼？
聶韶音又是苦笑，道：“這個玄綰不是個好對付的，君陌歸，我求求你爲了我孃兒倆的安全，就放了我吧！我可不想再把命搭進去，陪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了！”
她算是把話說得非常明白了。
“你爲何一定這樣想呢？”君陌歸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說不過她，也怕她太激動身子出問題。
聶韶音別過頭，不願意與他說話，也不願意看見他似的。
“聶韶音，就是你說的，我們走到今天不容易，你爲何不”堅持堅持？
這種話說出來，君陌歸自己都覺得心虛。
堅持什麼？
堅持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
隨着無情心法在他體內運轉，時間越長，他只會越來越無情！
現在的他還在思索，不能放她走。但若干年後，只怕他就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了！
聶韶音怒極反笑，道：“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堅持？就算是聽說了你的死訊，我都還撐得住，一直在堅持！想爲你復仇，所以不管面對怎麼樣的難關，我都咬牙挺住，決不讓自己倒下！可是好不容易，你活着回來了，卻要我接受另外一個女人的挑釁？就我現在——”
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肚子，道：“我中了蠱毒被人控制，冒着生命危險爲你生孩子，竟然有別的女人上門來，當着我的面，跟我的男人告白！”
她笑出了眼淚，道：“君陌歸，我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越聽她的說話，君陌歸越發覺得對她不起，上前一步將她摟進懷裏。
並非對她有了什麼感覺，只是無意識做了這個動作！
這樣的聶韶音，哪怕他沒有辦法感受心疼這種情緒，卻還記得，以前的自己若見了她這個樣子，肯定是會心疼到極點的！
而這樣的痛苦，都是他給她帶來的！
何其倔強的聶韶音，她竟然說出“我求求你”這種話！
若非痛苦到了她撐不住的程度，她怎會如此！
被他抱住後，聶韶音方纔的倔強彷彿都崩潰瓦解了，她身子軟下來，也沒有抗拒君陌歸的懷抱，眼淚根本沒辦法止住，痛哭失聲。
她沒有歇斯底里，但她的痛，只要看見她這副模樣的人，都能夠感受到！
君陌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給承諾，但是她卻已經不信了！
或者說，並非不相信他能夠做到，而是一個失去了七情六慾的丈夫的任何承諾，她都不想要！
所以，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地抱着她。
玄綰沒有贏，但是聶韶音也並沒有。
聶韶音輸在何處？
輸在她這麼長一段時間付出了太多！
一直繃緊了自己的強撐到如今，不料竟是一場空，這種恐怖的心理落差，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接受，打得她猝不及防、落花流水！
門外，紫衣和蘭十相對無言。
紫衣眼眶是紅的。近段時日，她不知道爲聶韶音流過多少眼淚！
青衣也在外面，看着紫衣一個原本非常淡漠的人，跟了聶韶音之後，整個人變得鮮活起來，像是被人注入了全新的生命似的！
認識那麼多年，青衣不曾見過紫衣哭泣，可是這半年，屢屢見她爲聶韶音落淚。
他心裏想着：王爺沒有七情六慾，可是我有啊！王爺不知道什麼叫做心疼，可是我知道啊！
扎心的是，紫衣如今對他依舊沒有什麼心思！
他要怎麼樣才能讓她開竅呢？
*
聶韶音是什麼時候緩過來的，她自己過得渾渾噩噩。
君陌歸擔心她情緒太激動影響了胎兒，把她放牀榻上躺下後，便讓人去把鬼衣叫過來。
診脈確定她情緒波動大，確實有些影響孩子。
尤其是——
紫衣留在內室陪着聶韶音，鬼衣與君陌歸走到外頭小廳說話。
“王爺若還想師父好好的，你可千萬不要刺激她了！”鬼衣不惜以下犯上也不得不說：“這孩子前兩日才受了驚嚇，這兩日就不怎麼活躍了，若是師父一直無法控制，就算是足月了，動胎氣依然是很危險的！孩子有事，大人也不會好！大人有事，孩子也跟着遭殃！”
想了想，他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手札，道：“王爺你自己看吧！”
看的什麼？
剖宮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