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管家說:“瞧姑爺說的,安國公府不就是您的岳家嗎?想進去,隨時都可以,何必通報呢?實不相瞞,當年的事兒,咱們國公爺當時也是被那老王爺給逼的,不得不犧牲了四小姐,四小姐出走後,國公爺日夜擔憂,愧悔不已,這麼多年也沒忘記了四小姐呢,若這會子四小姐忽然回去,侯國公和夫人一定歡喜,就是姨奶奶見了您,滿身的病只怕都好了也未可知呢!”
“什麼?她滿身都是病?怎麼會?究竟是得了些什麼病?”
杜氏雖然不信父親和嫡母會擔心她,也不信他們會爲當年的事兒感到愧悔,但是聽到母親滿身是病時,倒真個信了。
當年她還未出走時,母親的身子就不大好,加上這些年的磋磨,身子一定更壞了,這讓她不禁更加着急。
曹管家嘆了口氣,說:“老姨奶奶的身子總是不大好,前兒找太醫給瞧過了,說是積勞成疾,憂思過度,傷了身子,怕是沒幾日的活頭了…。”
聞言,杜氏大驚失色,一把揪住穆仲卿的衣襟,哭道:“相公,我要回府去看看,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回去的,他們要打要殺我也認了,只是我必須得回去看看……”
“嗯,也好!”
穆仲卿能體諒杜氏的心情,他不放心杜氏一個人獨自回去,毫不猶豫的拉起妻子的手說:“我陪你一起去!”
曹管家在一邊兒樂呵呵的說:“太好了,小姐和姑爺回府,國公爺和夫人一定喜歡!”
說罷,一揮手,身後的一輛馬車便咕嚕着行了過來,曹管家掀起簾子,畢恭畢敬的請杜氏和穆仲卿上了車。
“奴才本來是出來辦事的,沒想到事兒還沒辦,倒把府裏丟了十幾年的四小姐給找回來了,國公爺定會高興,定會賞賜老奴的…。”
曹管家絮叨着,跟在車邊兒,向安國公府走去。
走了許久,馬車七拐八拐的行出了好遠,終於停住了,曹管家恭敬的上前道:“姑奶奶、姑爺,到了!”
穆仲卿率先下了車,下車後又回身,去接自己的妻子,他攜了杜氏的手,將她領下車來,方纔向那安國公府的府邸望去。
安國公府豪華氣派,大門前擺着一對兒高大威猛的獅子,寬大的硃色亮門,門面上訂着縱橫各九的銅釘,嵌着虎頭的獸首門環,威武莊嚴,氣勢十足。
進入大門,熟悉的景物讓杜氏的神色恍惚起來。
根據她的記憶,安國公府分爲東中西三路,東路的建築羣住着杜氏的嫡出哥哥們,西路是府裏的一些庶子們居住的場所,中路是國公府的正院兒,老國公爺和太夫人的住所,不過,老國公爺和太夫人如今都已經作古,現在被她的父親,現任的國公爺杜如海和嫡母王氏住着。
曹管家引着穆仲卿夫婦,行至照壁處,笑着對二人說:“請姑奶奶和姑爺稍後,容老奴進去通報一聲,國公也如今年紀大了,須得緩緩的告知他這個好消息,免得他老人家高興過度,傷了身子。”
雖然杜氏和穆仲卿都不相信杜如海會因爲見到他們高興過度到傷了身子,但沒有揭穿曹管家,客氣的說:“曹管家請自便吧!”
曹管家笑眯眯的去了。
穆仲卿憂心忡忡的說:“美娘,爲夫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那曹管家也太殷勤了吧,想來,你在這府中也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他何至於此呢?”
杜氏道:“我何嘗察覺不到不對勁兒,只是實在牽掛我娘,也顧不得許多了,若是他們真有害我之心,就算是咱們不來,憑安國公府的勢力,弄死我們也不過是一句話是事兒,所以,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正說着,曹管家急匆匆的走過來,笑道:“姑奶奶、姑爺,快請進吧,可巧國公和諸位爺都在,都想見見姑爺呢,快帶着姑爺去認認親吧!”
杜氏和穆仲卿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跟着曹管家向府裏的大廳走去。
繞過照壁,走到堂屋的門首,見到四個丫頭正伺候在門外,還有幾個婆子也立在迴廊裏,隨時聽候差遣。
見到杜氏夫妻二人,早有眼疾手快的丫頭打起了門簾,請二人進去。
花廳裏,連站帶坐,烏泱泱的擠滿了人。正中的一對兒花梨木圈椅上,端坐着安國公杜如海和夫人王氏。
杜如海五十歲左右歲,鬚髮稀少,臉色蒼白吧,眼泡浮腫,一副被酒色傷了身子的模樣,穿一件栗色鑲邊兒的寬袖長袍,袍子上繡着繁瑣的紋飾,與他安國公的身份很是契合。
而夫人王氏,五十開外的年紀,面容端莊清秀,穿着湖藍色繡西蓮花的蜀錦對襟褙子,下面是一條深棕色繡金撒花馬面裙兒,頭上插着鏤空點翠的鳳頭釵,金鑲紅寶石壽字花簪,耳上帶一對兒紅珊瑚的墜子,左手上帶着碧璽手鐲,中指上帶着白玉戒指,看着又華貴又富態。
王夫人雖是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但杜氏卻知道這位嫡母其實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父親安國公年輕時風流,妾室多,庶子庶女更多,可最終活下來的,只有兩個庶子和幾個姿容出衆的庶女,那兩個庶子,一個騎馬被摔殘了腿,是個跛子,一個天生癡傻,是個傻子,如今都養在西院裏,具已成家立業。
庶女活下來的,都是樣貌美麗,能爲安國公府出去聯姻,給安國公府帶來利益的。這些年,安國公府也的確沒少從哪些姻親中獲利。
如此,王夫人的手段之厲害可見一斑。
“拜見父親母親,拜見各位哥哥嫂子。”
杜氏帶着穆仲卿,給安國公杜如海和王氏請安,又向坐在杜如海手下的幾個嫡出哥哥和坐在王夫人手下的幾個嫂子請了安,態度恭謹,卻並無愧疚之色,彷彿自己就是嫁出門十幾年的女兒回門兒一樣坦然自若。
杜如海和王夫人對視一眼,眼底隱見厭惡之色,都沒有開口。坐下的幾位哥哥也都陰着臉沉默不語,看向這對夫婦的眼神並無善意。
杜氏夫婦都拘着禮,屋裏卻並無人出聲叫他們起來,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倒是坐在王夫人手下的一位嫂子,笑了站起身,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
“瞧瞧,幾十年不見,乍一見到四妹,把大夥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是啊是啊,十幾年不見,乍一見到四妹,都不敢相認了。”
“四妹還和走時一樣漂亮,美人就是美人……”
有人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屋裏很快熱鬧起來,幾位嫂子率先起身,圍着杜氏親熱的寒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