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一帆雖然擾亂了社會治安,但畢竟年紀小,還幫着抓獲了多起搶劫案的犯人,警察叔叔們批評教育了我倆好一陣,這才把我們放了。
李一帆沒走多遠,就坐到了街邊的長椅上,看着渾身髒兮兮的我“呵呵”地笑了起來,“別說你打架還真挺猛的!”
我看着全身掛彩的李一帆,走過去,坐到了他旁邊,因爲身高不高,所以坐下去之後雙腳懸空。
我將塑料袋放到了我的腿上,塑料袋上破了好多口子,索性書都還在。
“不是猛,是發泄。”我低着頭,看着懷裏的書,喃喃地說道,“我從小因爲我媽就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從小就沒有小孩願意跟我玩,她們都說我媽不要臉,所以我也不要臉,說我媽是賤人,所以我也是賤人!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爲什麼我媽犯的錯一定要讓我承受,我做錯什麼了?難道就因爲是我媽的孩子,我就活該被他們欺負辱罵嗎!”
說着說着,我的情緒就激動起來,聲音也提了調,擡起頭來,皺着眉頭看向李一帆,似乎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李一帆靠在椅背上,雙手張開,自然地搭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歪着頭,一臉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看了他一眼,便回過頭來,低頭盯着腿上放着的書,繼續說:“我周圍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也就罷了,我用不着他們看得起,但是他們覺得只是看不起我還不夠,所以他們每天都變着法的欺負我,如果有一天他們沒有把我弄得慘兮兮的,他們可能會覺得渾身難受。”
“自從我媽走了以後,我爸就去很遠的地方打工賺錢去了,我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後來奶奶也不在了,我就只能住在叔叔嬸嬸家,但是他們根本就不把我當人看,花着我爸的錢,整天就知道虐待我,我叔叔爲了還賭債還想讓我去給老男人陪睡。”我低着頭繼續說道,此時我的情緒很平靜,說這些的時候,內心竟然沒有什麼波瀾了,就好像剛剛的激動不存在一樣。
對於李一帆,我也只是昨天晚上才認識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全然不知道,可是我內心太需要一個人像他現在這樣,坐在我身邊,傾聽着我的訴說。
我不需要這個人多同情我,我也不需要他安慰我。我希望有個人肯安安靜靜地聽我說話,而不是我還沒開口,就罵我噁心,讓我滾遠點。
“所以你一氣之下,就燒了他家房子?”李一帆淡淡地開口問我。
“嗯。”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原本是不想活了,想着就算我死了,也要拖着他們一起下地獄!但是後來我後悔了,就跑出來了。”
我始終低着頭,並不是因爲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感到愧疚,而是我不敢擡頭,我看不到未來,我也不知道我的明天會怎麼樣。
忽然,一隻大手從身後覆上了我的頭,寬大的手掌在我的頭頂上揉了揉。
這個動作很平常,卻是我從未體會到的溫暖,只是一瞬間,我的心臟就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似的,心頭一酸,眼淚就溼潤了眼眶。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義務讓你依靠,也沒有人有義務要一定對你好,所以別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想要過得好,就得讓你自己變得強大才行。”
李一帆的聲音很輕,就如同他摸我頭的力道一樣。
我保持着這個姿勢不敢動,我怕我一動,摸在我頭頂上的溫度就會消失了,但我知道,這份溫暖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手中的那一根根點燃的火柴,只會溫暖瞬間,卻無法阻擋永恆的冰冷。
果然,沒多久,李一帆的手就從我頭頂上拿開了,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我說:“走,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我仰起頭來,好奇地問道。
“去一個能讓你變強大的地方。”李一帆說着,便向我伸出了手,“來不來!”
我呆呆地看着李一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向我伸出的手,於是我趕忙伸手握住,忙點頭。
李一帆將我帶到了一個拳館,拳館開在很偏僻的位置上,裏面的學員很少,我們剛一進去,老闆就笑着對李一帆說:“你又跟人打架了!”
老闆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穿着跆拳道的服裝,樣子很結實。
李一帆沒有回答他,只是自顧自地去一邊的房間換衣服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呦,李一帆這小子什麼交女朋友了。”老闆笑着走到我面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好奇地問道:“小丫頭,你是怎麼把他吸引住的。”
“別瞎說,她就是我撿回來的一隻小狗。”換好衣服的李一帆走出來,一臉不屑地白了老闆一眼。
老闆聽了李一帆的話,只
是嘿嘿地笑,沒有再說什麼。
換上跆拳道服的李一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但到底哪不一樣,我還說不上來。
不過老闆和李一帆都沒有具體安排我什麼,我就找了個角落,靠着牆角坐了下來。
拳館裏的學員都在認真練習,沒有人在意我在做什麼,這樣的感覺讓我覺得輕鬆了很多,便安靜地坐在那裏看着他們練習。
沒多久,老闆就開始上課了,每個學員都精神飽滿,包括滿臉掛彩的李一帆。
課程技術後,老闆拿了一個薄薄的木板,架空着平放,然後對着我招了招手說:“小丫頭,你過來,把它劈開。”
“……”我一時蒙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闆對我默默地點了點頭,於是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來,走過去。
“來,我教你手勢,攥緊拳頭,照着一個點,猛力擊打下去!”說着,老闆就給我做了個示範,只聽“喀嚓”一聲,木板斷裂了。
老闆換了一個木板後,對我說:“你也來試試。”
“我不行……”我忙搖頭。
“不試試怎麼知道!”老闆笑着對我點頭,“要相信你自己,一定做得到。”
我擡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一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和其他人一樣看着我,我想了想,擡起手來,學着老闆剛剛的動作,鼓足勇氣向木板打了下去。
“啊……”
木板很結實,我的手被撞得生疼,可是木板卻紋絲不動。
“再試一次!”老闆鼓勵我。
於是我接連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而且因爲第一次打下去的時候實在太疼了,後面幾次都不敢發力。
“小丫頭,你是不是覺得手很疼?”老闆沒有催着我再打,而是和藹地笑着問我。
我點點頭,用另外一隻手不停地揉着這隻手,很小聲地說:“疼……”
“你要不要換個角度想想,你就把這塊木板想象成你目前遇到的困難和處境,它就這麼礙眼地擋在你面前,你想要掙脫它,打破它。可是你表面上好像一直在掙扎反抗,其實每次你掙扎的力度都不夠,所以你根本無法將它破除掉,因爲你對你自己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了,你害怕,你怕你再一次用力之後,你會比之前傷的更深,所以你畏首畏尾,但這樣做導致的結果就是,你永遠都會被這個木板束縛着,它用於都擋在你面前。”
老闆說完,用手敲了敲木板,對我說:“想不想感受下把它打破了四個什麼滋味?”
我看看老闆,又看了看李一帆,就好像能從他那得到力量似的,最後我將目光落在木板上,我雙手攥着拳頭,因爲用力,指關節都泛白了。
老闆說的沒錯,如果我不能擺脫它,那我就將永遠都處於現在的這種狀態。
想着,我便擡起拳頭來,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照着那個木板狠狠地砸了下去……
只聽“咔嚓”一聲,我的拳頭穿過了木板,將木板一分爲二。
“不錯!”老闆很是欣慰地說道,然後擡起手來,揉了揉我的腦袋說,“你要是有時間,就來這學習吧,我不收你學費。”
老闆說完,就對着其他學院拍手,說休息時間過來,繼續上課。
我退到一旁,看着他們認真地做着每一個動作,聽着他們每一聲吶喊,我感覺我的血液再一次被點燃了。
手不自覺地摸到了心臟的位置,只感覺它在用力的“砰砰砰”地跳動着。
這一刻我終於感受到了,活着真好。
從拳館出來,李一帆的心情似乎好多了,趁着這個時候,我趕忙問道:“李一帆,你幾歲?”
“十六。”李一帆一邊活動着筋骨,一邊對我說道。
“在哪上學?”我繼續最問道。
“第三高中。”李一帆說完,便轉頭看我,疑惑地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麼?”
“我想考到你的學校去,我念高一的時候,你高三,我們能當一年的校友。”我很認真地看着李一帆,笑着對他說。
“那等你先考上再說吧。”李一帆白了我一眼,便大步向前走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美滋滋的,我不知道我和李一帆的相識是不是命中註定,但我知道,我人生命運的轉折點,就是從認識了李一帆之後。
我,很感謝那個被火光染紅的盛夏夜晚,即便那是個不怎麼美麗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