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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懵懂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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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刻,我察覺到索薩意興闌珊,情緒低落,甚至心不在焉。我意識到也許他另有要事,於是說道:“我該走了,孩子。”

    索薩忙道:“教父,請您下次撥冗儘快來看我,我翹首期盼着您。”

    翹首期盼?這個詞大有歧義,難道是我想歪了嗎?

    我點頭說好,又一次吻其額頭,這一次我並未長時間“洗禮”他,然而,我聽見窗外傳來一聲低微的震顫,像是一隻大貓撓着樹皮。

    索薩一直送我至大宅門口,我前往電梯,可其實在拐角隱藏身軀,鑽入陰影,隨後,我殺了個回馬槍,潛伏回去。

    在宅門後方窗口邊,我聽索薩說:“農頓先生,請別打擾我,我想冥想教父所傳的言語。”

    管家是個人類屍鬼,索薩用巧妙的法術令他聽命,他恭順地退下了。索薩成爲血族時間很短,誰能料到他已經能操縱人心了?這孩子確實與衆不同,他可能成爲黑棺的棟樑之才。

    農頓走後,我見到納爾雷從一旁的矮樹上跳落,由一頭年輕的獵豹變回人形。他仍穿着遊騎兵的軍裝,甚至來不及洗去身上的風塵。

    如果不是我在陰影中,納爾雷一定能嗅到我的氣味。

    原來索薩急着想與納爾雷見面,這才請我離府。當年,納爾雷出於嫉妒,未經許可將索薩變成血族,犯了大忌。索薩遭禁足,除了我之外,不許見任何外人,尤其是納爾雷。可瞧他們輕車熟路的模樣,似乎這禁令絲毫不能阻止他們二人見面的熱情。

    我似在見證大型牛頭人宴會現場,我是那個苦主,納爾雷是那個黃毛。

    我心裏好恨,可不知怎地,又有些小期待——也許他們會按捺不住,在我眼前互助着成長一番。

    我不由自主地縱情想象着:他們俊俏的臉會貼緊,他們蒼白的身軀會碰撞,他們嫩滑的肌膚會黏結,他們急促的呼吸將融合,他們會流下血一般的汗水,順着他們上身,流到大腿,流到腳踝....

    魚骨啊魚骨,你這種苦主心態很危險。

    你何時變成了這樣的人?曾幾何時,你是多麼的高尚和純潔呀。

    是面具,是面具把低下的思維傳染給了你。

    是彼列,是彼列將惡魔的惡習強加給了你。

    是世界,是世界的腐朽與墮落也令你腐朽與墮落。

    錯不在我,錯的是世人,是濁世。

    可令人失望的是,兩個少年什麼也沒做,他們只是交談,納爾雷說:“我看見你和朗基努斯聊得很開心。”

    索薩說:“他是我教父,理應是我最信賴的人,而且,我不是及時送走他,沒耽誤與你的見面嗎?我甚至都怕他因此不高興了。”

    納爾雷說:“他這人齷齪得很。”

    可惡的小子,我哪裏齷齪了?即使我真的很齷齪,你也不能在背地裏指出來,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嗎?當然,如果他當面說,我肯定會揍他。

    索薩說:“這話題已經重複了許多遍,他對我僅有照顧之情,就像是我的父親一樣。”

    納爾雷說:“人類之中,就算是父親,也未必會對子女抱有純潔的感情。人類的心靈是極易扭曲的。”

    這混賬暴露了自己險惡的用心!他的血創造了索薩,所以他纔是索薩血族中的父輩啊!

    索薩說:“是我崇拜他,依賴他,他大可以不管我,敷衍我,可他無論多忙多累,都會來這兒探望我,陪我述說他的傳奇事蹟。納爾雷,你和他都對我很重要,都是我心目中的親人。”

    納爾雷說:“這些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麼?你之所以對他如此狂熱,還不是因爲他很強?”

    索薩昂首道:“是的,那又怎樣?該隱說過,強者當統治弱者,弱者當崇拜強者。朗基努斯先生比黑棺中任何一個人都強大,可他卻如此謙和溫柔。他的強大讓我憧憬他,而他的謙恭又讓我更加敬佩他。”

    納爾雷說:“聽你的意思,他似乎是盡善盡美的,無論他對你做什麼你都願意接受?”

    索薩沉默了許久,說:“是的。”

    唉,我這褲子怎麼越來越小?某些東西要藏不住了。爲什麼我總是與下三路的梗聯繫在一塊兒?這就是我的人設嗎?

    當然,我是個忠於妻子的男人,可聽着索薩用他稚嫩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真是...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納爾雷怒道:“你盲目愚蠢,不知羞恥,在他面前簡直喪失了一切尊嚴!我從不知一個人會盲從到這等地步。”

    索薩說:“納爾雷,朋友,你當年的魯莽話語讓我置於如此境地,今天爲何又要這麼說?你是我的血父,也是我的兄弟,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納爾雷說:“好,那麼,讓我們繼續那麼做吧。”

    做?做什麼?我覺得這裏應該有板凳飲料和爆米花,好讓我靜下心來慢慢賞析。

    索薩劃破手腕,讓納爾雷的嘴咬上傷處,吸取鮮血。我知道這種儀式能讓納爾雷對索薩產生依賴感,直至完全俯首聽命。

    隨後,納爾雷也同樣割傷自己,他的傷處在喉嚨,索薩猶豫着說:“爲什麼是這個部位?以前都是手腕。”

    納爾雷說:“什麼部位並不重要。”

    索薩於是探出腦袋,咬上了納爾雷的脖子。

    我記得勒鋼曾說過這是剛格爾血族特有的增強感情的方式,源自古代的蒙古草原,草原上的血族通過此舉結爲安答,兩人平等,並無父子之分,乃是永遠的兄弟。

    此情此景對人類而言頗爲恐怖,但我看他們的表情甚是陶醉,就知道他們享受着無上的快樂,不遜於人類戀人間的親密接觸。這兩個大逆不道,青春喜人的小混球啊....

    也許是我汗流浹背,也許是我義憤填膺,也許是我心中僅存的正義感讓我不禁撞破他們,我不小心吸了一口口水。納爾雷轉過身,雙目閃着綠芒,長長的指甲伸出指尖,他說:“是什麼人?”

    我從陰影中升起,宛如暗夜本身,只是我擦去口水的動作,未免讓我的氣勢略有損失。

    納爾雷低吼道:“是你。”

    索薩急忙躍出窗口,擋在納爾雷之前,說:“教父,我....我和納爾雷只是見面交談。”

    我說:“不用解釋,我能理解,孩子,我並不會告訴邁克爾或勒鋼,我並不會告訴任何人。”

    索薩如釋重負,眼中閃爍着感激之情,說:“謝謝,教父。”

    納爾雷說:“我用不着你收買人心,任何懲罰我願意一力承擔。”

    我說:“你這麼做並未替勒鋼或邁克爾想過,他們因你二人之事,已經開局不利,違背了血族的鐵則。如果你們違背誓約之事傳開,他們再不處死你們,必會再度引起其餘長老的不滿。”

    納爾雷說:“你想用這一點要挾我?”

    “我只是讓你們小心不要被再次發覺,最好不要有下一次。如果你們堅信你們的友情足夠堅定,請忍耐至禁令結束吧,短短數年,對血族而言不算漫長。”

    納爾雷看着索薩,恰好索薩也回頭看他,索薩說:“你走吧,我認爲你不該再來了。”

    納爾雷咬牙切齒,目光飽含怒火,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似乎在他看來,他自己成了苦主,我則成了黃毛,真是顛倒黑白,豈有此理!要不是我已經結婚了,而且忠貞於婚姻,我立刻就做個黃毛讓你開開眼界。

    索薩待其兄弟走遠後,握住我的手,他冰冷的手掌微微發顫,他說:“教父,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我說:“不瞞你,孩子,我都聽到了。”

    索薩激動萬分,說:“我並未衝動,我真的願意爲你奉獻一切。只要您想要的,我肯定給您。我相信我的養父邁克爾也會鼓勵我這麼做,因爲在經受洗禮的那一天,我認爲自己已經被當做禮物,送到了您的手中。而您也欣然笑納。”

    唉,真是可惜,可惜我不是彎的,不過也險些被他這句話掰彎了。

    想不到邁克爾居然是用這種眼光看我的。

    他看得真準哪。

    我說:“我堅信你擁有着血族中最出衆的天賦,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現在,還請不要迷失在感情的漩渦中。強壯起來吧,孩子,兌現你的潛能,用如我一般崇高的品質填充你的心靈,用如我一般灑脫的智慧清澈你的雙眼,用如我一般寬廣的胸懷去面對一切起伏,用我一樣純潔的愛去對待身邊的人和事物。”

    索薩不禁動容,說:“是,教父。”

    他想擁抱我,可我怕我凸起的劍鞘引起他的懷疑,不得不婉拒。唉,這劍鞘做的實在有些礙事,我都有些想把它扔了。

    我從懷中摸出一物,交給索薩,索薩皺眉問:“這是什麼?”

    我嘆道:“這是上上世紀發明的一種保護性薄膜,一種情侶間的安全措施,一種從惡疾中拯救人類的福音,億萬人類愛情的保護神。”

    索薩說:“我知道它是什麼,可您給我這東西是爲何?”

    我說:“你要懂得珍惜自己,所以,留着此物,以防萬一。下一次萬一遇上納爾雷,請取出此物,防止他帶給你傳染病。”

    索薩說:“它適用於某種部位,而我們血族之間是用不着這東西的。”

    我笑道:“你可以當口香糖嚼嚼,據說是草莓味兒的。”

    索薩凝視半晌,問:“教父,您究竟想幹嘛?”

    他一語道破了天機,我大驚失色,頭也不回,化作陰影,神速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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